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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干过的丧心病狂的事，又何止这一桩。
可到底没开口告诉她。
秦良玉忽然想起当初在街上看到江贽与梁竟和见面时的场景。
两人仿若相交已久。
那时梁竟和大抵就已经伺机而动，只是被江贽看到，这才无奈出了汴京城。
原来，江贽也知晓这桩事，知晓他效忠的大雍帝王，是这样一个人。
只是听他们方才一番话，皇帝如今应当境遇极差。
秦良玉若有所思，又问他，道：“我记得，你之前对皇帝还算敬重，怎么如今，反而对他下了狠手？该不会，真有自立为帝之心？”
他不是很有野心吗？
沈惟弈眼中一片阴霾。
摇摇头，艰难开了口，“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这样的心思，至于从前，是我错看了他。”
皇室之间嘛，兄弟阋墙是常有的事，秦良玉沉吟片刻，到底没将后头的话问出来。
问他如果当真没有称帝的心思，为何这样看重权势，又要灭了宋家这个眼中钉。
沈惟弈突然想起晨起时看到的奏报，又道，“大夏最迟后日便会派人来朝了。”
秦良玉怔了一下。
一个月前的事又浮现在心头，不由冷笑一声，“他来的挺快。”
大夏降书递了那么久，按理来说，到这个时候也该来了。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汴京城太冷了，她正需要有人来搅一搅浑水。
因着月余前那一仗打得威风，直逼得萧穆弃城而逃，百姓也惯于口口相传，坊间茶楼酒坊更是为此编了许多戏，看得人大快人心。
如今又听说大夏的人要来，更是雀跃非凡。
这桩事递到宫里，皇帝却只丢了交由摄政王处理后便再没过问，只是朝臣早都对此见怪不怪，自然理所当然以沈惟弈马首是瞻。
沈惟弈被这桩事绊住步子，次日一日都没回府，秦良玉趁着这个空隙，又去了一次地牢。
梁竟和依然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半点苦也没受。
秦良玉笑起来，“你在此处过得倒很舒服，只是有些可惜，没有好酒好菜，美人作陪。”
梁竟和升出些兴致，直起身子，开口道：“没想到半年不见，你就成了摄政王妃。”
秦良玉听到这个称呼，倒没从前那样厌烦，只是心底那个困扰了她一日的事，到了此时，再不问便没机会了。
昏暗地牢内，梁竟和斜倚在墙边，面前的女子一身华贵罗裙，背脊挺直傲然，清丽怡人的面容下，有着隐约可见的风骨。
她轻轻启唇，问他：“皇帝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
梁竟和愣一下，反问：“你不知道？”
秦良玉摇头，道：“我若知道，今日便不会再出现在此处。”
不知怎的，昨夜回去以后，她越想越不对劲。
就算他当真想做所谓的天子，也不该将皇帝囚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动作，还任由沈乾长大。
而她死之前到如今，中间生出的事不多，又有哪一桩，能引得沈惟弈如此仇视皇帝？
思来想去，竟只有将军府这么一桩。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梁竟和似乎在回味，许久之后才道：“我之前多次查探宫里头的地形，前两日终于派上用场，一路闯进了狗皇帝的乾清宫，只是出乎意料地，里头竟没有人，我暗暗悔恨，只怕会无功而返，下一瞬，便被宫里的侍卫看到，又一路追赶，却没想到，经过冷宫方向，却发现了些动静，你猜是什么？”
秦良玉凝眉，顺着他道：“是什么？”
梁竟和又扬声笑起来：“我下意识觉得里头有自己想找的东西，一路避开侍卫，终于瞧见了，狗皇帝四肢尽断，面容乌焦，又被铁索缚住腰部，吱呀说不出话来，伏在地上，活像只狗一样。”
“我忽然便不想杀他了，他这样活着，只会生不如死。”
“昔日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天子，竟落到了这样的田地，你看，不论是谁，作了孽都有要还的一日。”
他梁竟和本也该是出身世家，钟鸣鼎食长大的贵公子，也该父母双亲俱在，到了一定的年岁便去参加科举，而后入仕途，一展平生抱负。
可这一切，都被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人毁了。
天知道，他得见皇帝那副惨样的时候，恨不得将人提溜到父母亲牌位前再磕三个响头。
只是那时年少从匪的晦涩不易，到底是他一个人生生受过来的。
秦良玉听了这话，更是觉得胸腔被震得发麻，那种觉得此事大约和宋家有关的心思越来越强烈。
于是颤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见皇帝时，可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梁竟和思忖片刻，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来得及瞧了一眼，便被摄政王的人扔了出去。”
说到此处，他的面上显出一抹窘迫来。
秦良玉眸光滞了片刻，又问：“你看起来，对皇帝为何会变成这个下场，一点也不好奇。”
梁竟和笑一声：“他作恶多端，摄政王也许是忍无可忍，原因是什么，与我却没多大关系。”
只要他亲眼得见皇帝生不如死，便够了。
追根究底，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秦良玉紧握了许久的手松下来。
也是。
是她太心急了。
不过今日来一趟，知道了不少事，也不算白来，心里那个念头，也不由越来越深。
等到次日大夏使臣进京，沈惟弈没空回府，却特意派了人回来接秦良玉。
秦良玉也没推辞，穿了颇为熟悉的王妃福制，一身尊贵，登上马车，一路往皇宫的方向去。
等到进宫门的时候，她不由掀帘望了一眼。
朱红瓦片在阳光下显得尤其庄重，宫人们都垂着头，半点小动作不敢有，处处彰显着这座宫闱的不同寻常之处。
秦良玉轻轻吐了口气，又将帘子放下来。
又想起那日火光之下的一声对不住，眉眼一动，许多事，今日或许会有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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