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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忙已经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结束，下发到各郡城的通知也因此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响应。
黄五呲着一口大黄牙，手习惯性的揣在袖筒里，逢人便笑，他身后跟着七八个背着大件行李的庄稼汉子，一行庄稼汉正在这黄五的带领下往大坝场走去。
“我们就站这边罢！”
黄五抽出手，指了指大坝场一处向阳的空地，说道。
“俺看成。”
黄五的外甥黄炳当下就走过去了。身后的庄稼汉们紧随其后。
“那成，我们就这这边等着罢，”说着，黄五也站了过去。
……
“五舅舅，你给俺们大家伙说说，当官的要咋训练俺们么？”蹲在地上的黄五外甥戳了戳自家五舅，说道。
“那成，我给大家伙说说，”黄五抠了抠指甲缝里的泥，看了眼自家的外甥，当即给这帮即将头一次出门参加临时兵役的乡邻里们，讲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当兵的生活经历。
陆陆续续有很多像黄五他们这样的庄稼汉进入大坝场，他们或是安静地站在一角，吓的默不作声，或是三三两两勾肩搭背，谈论着哪家的小姑娘俊俏，谁家又发了笔小财云云。
“嘭——”
两个年青汉子扭打在一起，两人一起倒在地上，发出重物落地的摔打声，一时间吸引了周遭的所有人。
丘平里的霍武双臂环抱，用眼神制止了准备冲上去帮忙的邻居家的小子，铁塔般杵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两个庄稼汉子，扭打成一团。
随着人群的喝彩，这帮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本着吃瓜群众的心态，开始吆喝。
当即吸引来一大群人的目光，包括刚刚站在高台上，准备喊话的乡啬夫。站在一边，一身青色布袍的中年文士，立刻制止了打算敲锣的乡游徼。
中年文士有自己的打算。
凉州自古民风彪悍，哪怕是受过9年义务，生活在以和为贵的21世纪的红旗下的霍武，十多年的古代生活，霍武也潜移默化染上了凉州人的一部分脾性。
好勇斗狠是凉州人在极其恶劣的生活环境下衍生的本能，一旦发生口角争吵，双方直接原地摆擂台，只要不闹出太大问题，官府也懒的过问。
哪怕农民都是老实巴交的群体，即便是常年累月在地里刨食，在黄土地里讨生活，凉州农民的战斗力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很快，双方开始呼朋唤友，邻里加入战圈，两个人引起的私人恩怨立刻上升成邻里层面的大问题，
对外，邻里团结邻里，乡里团结乡里，一个地方出来的总能跑到一块，这是对十里乡亲的信任。
丘平里这边主事人正是黄五，早年间当过兵，后来就在丘平里当起了里正，处理邻里邻外的琐碎，其人在十里之地素有名望。
可现在黄五这个主事人却不动声色，余光偶尔掠过高台。
“嘭——”
“啪——”
“……”
双方累计投入十多人，这几乎是一里之地出的全部征丁。
初晨的大地逐渐回暖。似乎双方的主事人默许这一恶劣行为继续蔓延，直到有人能够制止。
霍武迷眼紧盯着打斗的人群，动手解下沉重包袱，心里暗道:看来我不得不参与这场斗殴了。
“当，当，当”突如其来的锣声制止了张钧，敲锣的乡游徼扯开大嗓门，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呵斥，“……都干啥呢，都给劳资散了。”
扭打成一团的两方人，摄于高台上的游徼平日里的威势，即将打红眼的十几号人被各自的主事人呵斥住，方才还是吃瓜群众的旁观者，当即也忍着被暗搓搓误伤几下的风险，强行拉架。
没看到高台上的中年儒士嘛！
……
霍武一时也被敲锣声吸引，抓起自己的包袱，往高台方向看去。
“……咳咳，某家是县丞，今日起主事这左乡练兵一事……”
台上的中年文士操着变味的本地话，时而像本地话，而是又是官话，听得台下的庄稼汉一阵头晕脑胀，能听懂的不过寥寥几人。
霍武也只是听了一个大概，一旁的邻居家小子张铁打着盹，头都快栽到地里头了。
自称县丞的中年文士简要说完自己的相关事务以后，就匆匆回县里复命，余下监督的事自然就交给自己带来的手下。
随着中年文士的退场，乡啬夫接过话筒，开始了冗长而繁琐的个人演讲秀，一口纯正的本地话一如连珠炮，不遗余力的轰击着台下的这帮苦哈哈。【注，方言，类似泥腿子的称呼】
霍武至始至终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时代，一方面交通闭塞，出行及其不便；一方面贫穷缠身，早年间差点饿死街头；另一方面，他就一平头百姓，这个时代的黔首，命根子就被绑在一亩三分地里头了。
至今，他都没见过几次文字。下发的重要告示都是口头转达，乡里下来的这次征丁就是里正口头转达。
每户出丁，历年以来几乎都是强制性的征丁，除非出钱出粮。自耕农几乎很少可以负担起出钱粮以后得日子，霍武家也不例外。
一众人统统被带离大坝场，一直到镇外的一处空地上——不远处坐落着几行临时搭建的庇护所。
营地所有的窝棚，都是临时搭建的庇护所，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节土墙隔开。将一行庇护所分成不规则的几段。
空地上支起一案，负责逐一登记每个人。负责登记的是个新面孔，二十出头，头上顶着一冠小帽，是为加冠之人。
一名中年男子，身着皮甲，腰挎短剑，平静的侍立一旁。
“下一个？”
“滩平里马大毛。”
“嗯，下一个？”
“滩平里赵二。”
“……”
“丘平里霍武。”
“嗯，下一个？”
“丘平里黄炳。”
……
丘平里被安排在第一排的一节窝棚里，丘平里的八人，主事人黄五将他们安排到驻地的窝棚以后，人就走了。
临走之前，黄五深深看了看自家外甥黄炳，拍了拍他的肩膀，黄里正逐渐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霍武站在窝棚前，撇撇嘴，取下包袱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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