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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绑着绸布花的竹笼，一只叫声可怜的玄鸟，一滩窝在笼子下睡得正香的猫。
“公子，这是哪个女子送你的礼物么？笼子还不错，只是这布花未免太丑了些。”蒙毅笑着打趣，边说边将手中一直提着的木匣放在桌案上。
他胳臂瘦长，身量也是如此。手中拿着木匣时看起来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只是放下时，那匣子里的东西与桌面撞击发出“啪”的一声暗沉声响。
“蒙兄切莫胡闹，这是荷衣做的。”扶苏摆了摆手，随后靠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向一脸揶揄的蒙毅说起了乌云上午的“丰功伟绩”以及鸟笼的由来。
“能爬树抓鸟才是一只合格的猫啊，看来乌云今天正式合格了”蒙毅俯下身去摸了摸乌云毛茸茸的脑袋：“咱们荷衣真是多才多艺，鸟笼也会编，厉害！”
黑猫眼睛也没睁，只是头顺着来人的掌心贴了贴。
这人看起来大概有二十来岁，可是掌心早就长出厚厚一大片茧子，而且撸猫有术力度得当，在乌云还小的时候就得到了猫儿的亲自认可——这个小公子的朋友，不错！
一旁奉茶的荷衣听得蒙毅的夸赞得意得眼睛都笑没了，只露出一口贝齿活像只晕乎乎的小兔子。
她冲着蒙毅欢快地福了一礼，然后就退下了。
接下来是扶苏的练武时间，公子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场。
荷衣知道这个规矩，一步一矩地退下时顺带着招招手带走了其他侍从。
求盗伍看着退下的荷衣起了笑意，这丫头就跟小兔子似的单纯，任谁夸一两句都得高兴半天。
不过，还真是意外地可爱。
他暗自思索，握剑的手不禁松了松。
蒙毅眨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饶有兴致地揉着乌云的圆脑袋。
一时间庭院里只剩下扶苏和蒙毅二人。
“公子，说起来荷衣真是个好姑娘，你打算何时收了她？”蒙毅还在捏乌云的耳朵，直逗得猫儿不耐烦地伸出爪子表示抗议。
扶苏闻言怔了怔神，眼前瞬间浮现母亲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毫无温度的面孔来。
他将胳膊架在桌子上，手无力地垂下。
那个死寂的夜以及夜里发生的所有事，他从来未曾忘却。
“我视荷衣如小妹，并无儿女之情。这座宫本就是牢笼，我已在囹圄，又何必累她也如此。”扶苏眼中平静，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鸟笼：“况且，父亲早就为我定下了婚约，年后就可完婚了。”
蒙毅起身站起，伫立在扶苏身后：“哦？李廷尉家的还是王将军家的？”
廷尉李斯和王翦之子王贲，正是始皇帝信赖的文武肱股之臣。
已经有小道消息说丞相王绾即将致仕，天子属意李斯替位任丞相职；而大将军王翦虽然已经隐退，但其在军中的地位仍然是一骑绝尘的。
虎父无犬子，王贲将军如今接替王翦镇守一方，实为江山柱石。
也难怪蒙毅会如此猜测。
“王贲将军的千金，闺名英裳。”扶苏面上淡淡，似乎无喜无悲：“虽说是出自武将世家，但从小做淑女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也不失为一桩佳话”蒙毅脸上一直挂着的笑也敛了起来：“至少公子你的问题是在年后，而我的问题现在就很棘手啊！”
他将右手放到扶苏肩上，拍了两下。
意思是放宽心，兄弟眼下有更难的事，比你倒霉多了。
“世人皆知蒙家兄弟一文一武佼佼天下，却不知你蒙毅不仅智谋文思卓绝，同时还练得一手好剑法，乃是真正的文武奇才。”扶苏转过头看着拧着眉的蒙毅大感惊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如此不淡定的模样：“何事如此忧心？”
蒙毅只是皱着眉头，显然是在思索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扶苏见他迟疑，便知此事应当牵连甚重，甚至与自己有关。
而这个有关可能只是有一丝丝的关系并不十分紧密，所以才会犹豫说或不说。
而目前与蒙毅相关且紧要的事情只有一件——府帑贪腐案。
这是前几日淳于老师讲课时顺道说的，自从扶苏到了十岁年纪，淳于越这个老师就开始有意地在平时授课时加入一些时政分析了。
这终于让大秦的长公子开始一点一点，接触那个阴谋诡谲瞬息变化的朝堂。
*
府帑失窃案是一个冯姓小吏无意中发现的。
月余前的大雨淹了内府平时存放档案的书房，于是在天气晴好后小吏一边晒被水淹了的档案一边尽力修补书简。
在修补过程中竟发现，自三年前始皇宫里尚食处的支出大增，但与其实际上报的相应花销对应不上。
细致计算之下，二者相差竟大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小吏不敢怠慢立马将这一发现上报，少府令大惊。
作为皇帝的内帑管理处，少府里此时才发现本就是失职，遂少府令惶惶然上报天听。
嬴政闻之大怒，命上卿蒙毅彻查。
蒙家自祖辈便跟随大秦打天下，蒙氏家族三代仕秦且攻城略地立下赫赫功勋，忠心耿耿为皇家所信任。
到这一代时，蒙恬蒙毅二兄弟比之先祖也不遑多让。
蒙恬在外为将为大秦驻守边境，蒙毅在内为官为皇帝排忧解难。
所以这个案子交给蒙毅是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眼下蒙毅似乎已经查到了些什么，见他不愿说扶苏也不多言，只是把话题转到了最开始蒙毅带来的木匣上：“蒙兄，这木匣里是什么？”
蒙毅瞬间回过神来，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公子，这是在下送你的一份礼物，不妨打开看看。”
说着，那抹熟悉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
扶苏好奇地打开木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乌铁宝剑。
一直文质翩翩的公子面色涌上一层红晕，似是有些激动。
他跟随蒙毅习武数年，早就想要一柄属于自己的剑。
因为二人年纪相差不算大，再加上蒙毅性子妥帖开朗，所以扶苏总以“兄”来称呼蒙毅，在蒙毅面前也不似在淳于越面前那般拘束。
所以扶苏曾经向这位文武双全的蒙兄，表达过自己希望有一柄剑的愿望。
没想到今日便成真了。
蒙毅看着眼前兴奋的扶苏有些好笑，小公子虽然平时总是做一副沉稳样，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一柄剑就让他如此开心，就连自己的小侄子现在也不会为这样的礼物而激动得脸红了。
公子他，大概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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