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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石扑砸，三人俱都受了一些伤，但好歹逃回了入口处。
小船还在那里，徐福率先跳上了船，解开了缆绳就欲划走。
殷朝恪背着浮光还在后面，见状不由地哀求起来：“徐先生，徐先生！等等！”
徐福摸到船桨，怀中的两颗绿珠不由往下坠。
他眼睛一转，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又回头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殷朝恪，本欲丢下他和昏迷的徒弟，但想到返程还需向导，就朝其伸出手：“快上来！”
殷朝恪感激地抓了上去，就此上了船。
他将浮光放下，拿起另一只船桨，与徐福一起卖力地划动起来。
小船快速往外移动，等到二人力竭歇憩时，已经离那座山很远了。
但山崩的轰鸣声依然能听得到，碎石坠落的声音也是十分清晰。
那样一座庞然大物，就如同死去的巨鲸一般，慢慢分解了。
二人眼见着大山崩裂殆尽，俱是心荡神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原本是方丈山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
大海依然碧波浩渺，像是一切从未发生。
小船如来时一般在海中飘摇，许久之后，渐渐远去。
夜色来袭，大海更显神秘。
原本海面上山崩的地方，隐隐又有雾气游走。
而后愈来愈浓。
一声清亮的鹤唳从隐雾中穿透，原本“破碎”的仙山居然又重现在海面之上！
仙山还是如初时一般布满花树，而“已死”的白鹤与碧落身影出现在山顶树下，一起看向远方渔村的方向。
“公主，只是为了送出天珠，何必如此麻烦地演戏试探？”白鹤此时竟口吐人言，且语气里很是不解。
碧落像换了个人一般，眼中稚气与单纯褪去，露出深不见底的沧桑。
她抬头看向夜空，星辰如棋盘错综，于九天之上交相辉映。
月亮光芒大作，在它的旁边，有一颗不起眼的小星似呼吸样闪着淡淡红光。
碧落目光迷离，眼中倒映群星，尤其是那颗不起眼的小星：“天命之灵已经出现，此次登山之人定会将天珠送到它的手中。女娲一族寿元将近，它将会代替我游走世间，查看时间洪流的运行。”
这位遗留人世的神灵面色平静。
不可预知的未来，从此刻开启。
*
殷朝恪与徐福又回到了渔村，昏迷的浮光一直没有醒来。
徐福在撑船时冒出的那个念头，在休养的日子里逐渐被完善。
他每日都坐着长椅闭目思索，无数个想法串连成线。
完美的故事中需要一个证人，最合适的，莫过于殷朝恪。
两颗绿珠被贴身放着，徐福每次摩挲时都一脸讳莫如深。
殷朝恪回来后更加寡言了，他默默地照料着受伤的浮光，也很少跟徐福交流。
只是他明显地感觉到，徐福这两日盯着自己看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终于一日，徐福喊住了给浮光端去白粥的殷朝恪，慈声道：“朝恪，吾收你为徒如何？”
殷朝恪手一抖，白粥洒了一些出来。
他赶忙低下头：“不敢，不敢，朝恪身份低微，不敢做徐先生徒弟。”
徐福接过白粥放到身边的桌子上，拍了拍瘦弱的殷朝恪肩膀，语气热切而缓慢：“朝恪，你难道不想得荣华富贵，不想村里那些愚民俱都羡慕敬重畏惧你吗？”
“想一想啊，做了吾的徒弟，权势地位唾手可得！”徐福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蛊惑。
殷朝恪微微愣神，他想到了这一年来的变化，也想到了平日里遭受的冷眼唾骂。
还有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境遇。
如果，如果我有钱有势，如果我权贵泼天，如果我成了人上人……
想到这里，殷朝恪头抬了起来，眼中俱是不甘与野望。
徐福的一席话，烧进了这个遭受变故的少年心里。
徐福见此，满意地点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瓷瓶，当着殷朝恪的面，点了一小块白色粉末进桌上的粥碗里。
随后端起来递给殷朝恪，目色发红的少年不发一言，沉默着进了屋内。
他将白粥一勺一勺喂进了依旧昏迷的浮光嘴里。
只一会儿，浮光呼吸急促，“咯咯”地吐出不少血来。
殷朝恪就在窗边看着他浑身颤抖，直到最后如脱了水的死鱼般再也不动弹。
亲手杀了人的殷朝恪端出空白的粥碗，随即跪在徐福面前将碗呈上：“师傅。”
徐福接过碗摔碎在地上，他哈哈大笑捋着胡子：“好徒儿，咱们这就回咸阳，去拿那泼天的富贵！”
自此，殷朝恪就成了徐福的亲传弟子。
而昏迷的浮光，也就成了传奇故事里不起眼的注脚，“因失血过多而死。”
师徒二人在年初回到了咸阳城，徐福不甘心地研究了一番，最终还是没发现绿珠有何效用。
他想到了当初的某个计划，立即用珍藏的沉香木雕刻了一个有碧落像的小木匣，绿珠被妥帖地放置在里面。
随即他便宣布闭关，实则是在这一时期训练了殷朝恪一番待人接物的礼仪。
等到初有成效，就带着殷朝恪去拜访正寻仙问药的始皇帝去了。
徐福并不知绿珠为何物，但这并不影响他打算将其敬献给地位至高无上的天子，以换取权势地位。
这需要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便是几十载寻山不辍。
故事里还需要一个全程见证者，便是殷朝恪。
故事的最后需要一个结局，就是仙人已死，无处可寻。
一个亦真亦假，奇幻非常的仙药之旅便成型了。
帛书是真的，寻山一事也是真的。
但踏遍万水千山也无结果后，徐福早已厌倦，一颗野心早就吞食掉了山门里师傅的叮咛。
这世间，看得见握得住的，唯有权势而已。
至于什么龙气浸润，什么九九八十一天还有十年，都是徐福肆意编造的罢了。
这十年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再说这么长时间足够揽财无数了。
实在不行就在临近期限的时候跑去山野老林，谁又能找得到呢？
如此，就有了徐神仙献仙药的一幕。
徐福也如愿以偿地变成了国师。
记忆戛然而止，殷朝恪翻来覆去地回忆着一路以来的遭遇，不由暗自揣测难安。
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又想起碧落纯粹的眸子来。
甩了甩头，眼前浮现徐福狰狞的面孔。
就在这一惊一乍踟躇辗转间，从渔村走出身负隐秘的少年，慢慢睡着了。
殷朝恪或许还不知道，属于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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