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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营位于金州城前东南角,倒是十分好找,张骥与李山二人才走不远,就听到一些哼哼唧唧的声音传来。
当下二人就意识到,这是到地方了。
此时的伤兵营是由民房简单改造而成,绝大多数的伤兵都是躺在地板的草席上。
张骥想着自己的叔父地位尊崇,应该会有独立的病房才对,于是一间一间的推门进去寻找。
找了很久,根本没有发现叔父的身影,这里甚至是连一个军官都没有。
这个时候张骥才知道,现在的伤兵营虽然已经有了医院的雏形。
每次战事之后,都会将受伤的士兵统一安置在一个地方进行集中诊治。
但是但凡家里有点实力的士兵都不会进驻伤兵营的。
而伤兵营连着化人场,乱葬岗,进去待几天基本就会没命。
设置伤兵营的目的,为了治病方便只是个借口,主要还是担心伤病员的哀嚎会影响到军心。
因为由太医局派出来的医官通常只为官吏们服务,并不会惠及所有的士兵。
普通士卒得病后都是苦挨着,最多也只能得到几个亲近好友的照顾。
亲戚好友也得按着出工巡检,伤员得到的照料也是时有时无,多半还是等死。
此时的伤兵营虽应有军医救治,但太医局派来金州的医官总共才四个。
都忙着给受伤的官吏进行救治呢,没哪个随军大夫会给士卒治病。
所以呈现在张骥二人眼前的伤兵营就是一副污浊不堪的模样。
破败的营地阴森寂静,营房内看不到一个医官,只有上百名伤兵面容呆滞的躺卧在几间房屋的空地上。
充斥于耳中的尽是伤病员的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遍地是脓血和污水。
角落里还有老鼠和蟑螂的尸体,从这就可以看出,自冬天开始前,伤兵营就完全没有打扫过。
而且伤病营直通的是化人场、乱葬岗,只是站在其中,张骥就觉得自己寿命已经缩短了许多。
此时的李山嫌弃的捂着鼻子,从他紧闭的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师父,我们走吧,张副指挥使绝对不会在这里的”。
张骥瞪了他一眼,说道:“走什么走,你没看到有这么多袍泽受伤了吗?”。
“可是,我们要寻找您的叔父呀,难道您不担心他的伤势吗?”,李山反问道。
“放心吧,以叔父的身份,他会得到很好的救助的,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能为这些伤兵做些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也不会医术啊,这里又没有医官”
见李山在拆自己的台,张骥立马瞪了他一眼,这事难道他不知道嘛,就是没有医生才好呢。
李山被这么一瞪,吓得脖子一缩,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张骥走过他身边,扯着他往外走,先去上面看看再说。
李山惶惶不安,向张骥恳求道:“能不能先回去呀,这里都是救不回来的死人”。
“谁说的”张骥声音莫名提高,打断了李山的话。
“只要用心照顾,除了伤太重的,又有谁救不回来”张骥的声音,惊动了苟延残喘的伤兵们。
他们一个个抬起头来望着,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两个陌生人,眼中都是疑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张骥挺直了腰杆,迎上上百道疑惑的视线,音量又大了数分:“谁说在这里是等死,有我在,你们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死的”。
心动不如行动,张骥说完此话,就开始行动起来,他先是挑选了几个受轻伤的士卒。
用带来的‘破虏酒’给他们伤口进行消毒,而后又用煮过的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而后指挥着李山和轻伤员们一起清理营房,换洗被单,又一个一个地给伤员们清理伤口。
张骥不避污秽,亲手用盐水和烈酒给重伤员清洗干净伤口。
再撒上一些放在营房中,不知有效无效的金疮药。
忙碌起来,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天就黑了下来。
“师父,明天再包吧,要看不见了”,李山一边将一名伤员放置在草席上,一边小心翼翼的向张骥说道。
张骥头也不回,专心致志地给一名重伤员更换绷带,“不行,重伤员必须在今天进行消毒包扎”。
李山拗不过他,只能找来了一些木头生起了火堆,借着火光继续包扎。
生火这件事他早已驾轻就熟,熊熊燃烧的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锅,里面沸腾的不仅仅是水,还有一些洗过的绷带和纱布。
师徒二人,一人消毒包扎,一人生火煮布,直至天色快要明亮的时候,才将所有的重伤员包扎完毕。
一夜过来,伤员们的眼神已经变了,疑惑虽不见消退,却多了许多感激。
“恩人,你我萍水相逢,本无交情,为什么要做这些?”,最后一名被他包扎的伤员忍不住问道。
“既然让张某看到了,我又如何能走到心安理得”,张骥的回答并不令人信服。
看着众人疑惑未解的眼睛,张骥继续说道:“仁者爱人此乃儒家之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佛家之语,
无论如家、佛家、道家都有讲一个仁字,眼看着这些伤员重病待死,如何不救?”。
张骥回头望向他,一夜未睡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略显疲惫的笑容。
必先助人而人助之,你出力帮他人,他人日后也会帮你。
在李山的印象里,师父是个多才多艺的真汉子,向来是豪爽大气不拘小节的。
但来到伤兵营后,就有些婆婆妈妈的娘们儿心,用文人的话说就是妇人之仁。
李山不知这样形容张骥到底对不对,但在他想来等先回去找到副指挥使,认了亲再来救人也不迟啊。
不该把正事耽误了呀,一路上师父给自己讲了很多经验与道理,他也和师父一样立志要拯救世界的。
能帮助这些受伤的的军汉是好事,李山也被张骥帮助过,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坏事。
可何苦把自己搭进去,他不是没猜测过张骥如此是不是有着另外一层用意在。
可李山左想右想也想不通透,他烦躁的抓着头在营房中随着张骥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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