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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曾经遨游于九天十地的那一只大鹏鸟,一飞而上九天,可谓威武雄壮之至,但当其落下云霄的时候,或许连一只野鸡尚且不如,撒上一把玉米,或许就可以让这至高无上的神兽为之心动,再比翼蓝天之时,心中的那一份感激也不会消失。
曾经高坐于楼阁的上位者不会懂得凡间的疾苦,只有真正坠入云端的人才能够知晓那一切悲戚,一如那个曾经亡国的公主,当曾经的锦衣玉食远离而去,当曾经的无忧无虑都已消失不见,她方能知晓真正的人间是何种模样,才能知晓天堂与地狱的真正差距。
这时的她不会再遥望天空的明月,也不会再望着流水长吁短叹,还有一大堆柴米油盐的琐事在等待着她去处理,昔日或许被视为狗粮的馒头此刻也会成为珍馐,即便只是一个厚重的农夫也会成为佳偶,因为可以给予她那些最为基本的依靠。
这一刻,若是真的有一个模样不算秀气唯有几分真心的人,来到她的面前,那一刻的她也会成为神仙,那一刻的幸福将无法忘却,若是他还伸出那一双并不算健壮的手,那么此刻的她便已经再度回归了天堂,再度成为神仙。
而当初的公孙商便是如此,当他还拥有那个名为公孙义的名号的时候,当欣赏他的人还在的时候,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天堂之中,直到那一场浩劫的到来,顷刻之间他曾有过的所有幸福都成了飞灰,他也一度从天堂之中坠落了下来。
现在他仍旧记得父亲死去时的悲戚,被人赶出门时的凄凉,母亲死去之时的狼狈,当唯一的妹妹也失踪之后,他的世界更是彻底陷入了崩溃之中,那时候他真的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在人世间行走,本能地寻找着自己的妹妹……
那一段日子他根本不愿回首,因为那太痛苦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他遭遇最多的便是白眼,只是在一瞬间,曾经吆五喝六的朋友便都和他翻脸了,曾经视他为无上珍宝的家族和他翻脸了,背井离乡竟然是唯一的选择。
那段时间里,他曾经第一次感受到了饥饿,曾经第一次感受到疲倦,但是偌大的整个世界却根本没有他的丝毫容身之处,他感受到了无限的凄冷,而更为可怕的冰冷还是来自心的更深处,在那里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似乎要将灵魂冻结一般。
曾经仁慈无比的父亲为他取下了义这个名字,就是要他有义薄云天之气,因为他出生自商道之家,义薄云天就意味着财源广进,毕竟每一个朋友都可能成为他的客人,他能够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金钱,可以令整个家族变得更为强盛,也可以令人生变得完美。
但是父亲从来不曾告诉过他,并不是每一个朋友都可以成为朋友,因为在其中往往还是有着并不友好的人,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毁灭他,还有更多的人可以成为朋友,但也只能成为朋友,不能成为生死相托的兄弟,因为他们都是墙头草,他们永远朝向强者。
不知是不是父亲有意未说,还是认为他太年轻了,寄希望于他自己领悟这一切,父亲并没有告诉他这一切的另外一面,这也就铸就了他的悲剧,因为他错误地将所有的人当成朋友,将自己的义气传遍了四周,迎来了大量的金钱,也迎来了大量的朋友。
但是,很快他就知晓了这一切的虚假,但他失去了原有的一切,从天堂坠入地狱时,他那些身处于人间的朋友是绝对不会帮上他一把,甚至更为踩上他几脚,将他踩入地狱的更深处,只为了能够获得天堂之人的赞许,便如当初对他一般。
于是他真的迷茫了,他不知晓真正的朋友在何处,也不知晓真正的天堂在何处,一切都是虚假的,他从灵魂深处开始崩溃了,开始厌恶所有的朋友,所以在他再度腾飞之时,他舍弃了自己原先的名号,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自己的天赋,成为真正的商道奇才。
那段日子里他四处流浪,真正见识了地狱的黑暗,也同时明白了天堂的真正意义,在当像狗一样活下去也成为奢望的时候,他选择了终结自己的生命,于是他躺在了那条臭气熏天的巷道之中,和那群乞丐一起等待死亡的降临,准备终结自己悲哀的一生。
但是天无绝人之道,或许说是上苍在戏弄他,当他以为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他彻底失去了一切,但是当他真正陷入绝望的时候,人间的希望之光却真正照耀到他的心头,他终于遇到了那个真正义薄云天的人,那个他真正的朋友。
他如今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少年时的情形,他对着少年怒目相向,却遭遇了更为野蛮的对待,彻底将他唯一的自尊也粉碎掉了,但也将他彻底拉回了人间,令他从心的境地之中彻底变强了,起源只是他的那一记拳头,他的那一块馒头。
心性恢复的他开始向着生活前进了,为了活下去他真的不惜像狗一样活下去,因为他还有自己的目标,还有那个痛恨无比的少年,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过,就在那一刻他还会再次见到少年的踪迹,迎之而来的是更为讥讽的笑声,是那般刺耳。
对于这个曾经的仇人,他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发了火,但是却没有再度动手,因为他已经成长了,心灵的成长是一种包容,可以包容人世间对于自己的一切攻击,将之彻底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而且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以弱对强根本毫无胜算。
于是他选择了转身离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梁子已经彻底结下了,没有必要去急于一时给自己找麻烦,但是却没有想到曾经无比嚣张的少年在那一刻露出了笑容,不再纠缠他,并且真诚向他致歉了,彻底打乱了他的神经。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永远烙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给予了他那一杆鱼叉,并且交给了他最为基本的生存技巧,这都是那时他最为需要的东西,更为紧要的是他给予了他最为珍贵的东西,那已经失去的尊严。
当他离去的时候,他已经留给了他太多的东西,足以重入商海的金银,身为强者的那一份尊严,这些他曾经渴望无比但是却一无所得的东西都在同一时刻被那个少年给予了,正是那一刻遭遇,才最终成就了今日的他。
当那个少年还在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当那个少年离去的时候,他却将他永远地记入记忆的深处,因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因为他的义薄云天,更因为他曾经留在了他心中那一缕名为希望的光芒。
后来的日子他就不太记得了,他凭借着那一份微弱的本金,凭借他自己的商道才华,很快便在商场展露了头角,最终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来到了这一片大地上,成为了所有的商人心目中的豪杰之辈,再度回归了天堂。
但是这一次他的心却完全冷了,再也没有兴趣去迎接那些笑面而来的朋友,因为他已见识过地狱的黑暗,明白了人世间真正的面目,自然也知道这些人的真正面目,知道他们本性到底是如何,这里根本没有他的朋友,有的只是尔虞我诈的阴险花招。
再度身处于黑暗之中,他也变得黑暗起来,但是那也只限于外表,因为在内心的深处那个曾经少年留下的火光都已经在闪耀,那些会将他带回天堂,让他知晓即便是身处黑暗的地狱之中,在遥远的天边他还是有着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存在。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少年,渴望再度与他相会,于是他便一日接一日在这大雨磅礴的湖泊中捕鱼,手持着那一柄简陋的鱼叉,只渴望回忆起曾经仅有的那些温暖岁月,让自己从地狱之中逃脱出去。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过会是如此的见面方式,从未想到身处在遥远的地方,他还能再度见到少年,见到曾经熟悉现在冰冷的他,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但是如今他却真的实现了,为此他真的高兴。
望着面前端坐的黑衣少年,他的心中充满了激动之情,即便此刻的他身上仍旧散发着拒人与千里之外的阴寒之气,即便他的身上的血腥气还浓郁得惊人,但是他心是却是真的高兴,无论他如何变化,曾经照耀在他心头的光亮都不会消失。
“一言难尽……”本身已经化身为神的黑影如今已经极度少言寡语,但是面对这个他为数不多的亲人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些许触动,悠悠叹息了一声,正要将心中愁苦说出,但是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却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身体也已经凝结了。
“对了!阿虬,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身处商海多年的公孙商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这是一段他并不愿意提及的往事,当即开口岔开了话题,他也并不想让自己这个刚刚见面的小兄弟再度陷入到往事的痛苦回忆之中。
当初盘龙浩劫之时,他也曾经为了金虬的安危而担心,但后来想到金虬身在南宫学馆之中,相距盘龙足有万里之遥,而且又有大势力守护,根本不可能有危险,但是如今再看金虬的状况,实在不能说是无事。
“也无多少麻烦……”一身黑衣的金虬冷漠说道,自离开天险峰之后他就开始向曾经的相遇之地寻找,虽未找到公孙商的踪迹,但是以他如今的身手,从几个人口中套取消息还不是难事,便一路尾随到了青州之地,径直来此寻找公孙商。
“真是惭愧,我当初答应在原处待你回来,如今却到了此处,害你奔波,大哥对不住你啊!”那一番话在如今的金虬口中说出自然并无丝毫惊险可言,但是已深通人情世故的公孙商自然知道其中的辛苦,望着一身冷水的金虬,心中惭愧之情油然而生。
“大哥不必自责!”金虬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神情,只是抱拳一恭算是同感。
“唉……哦!对了!这是伯母的金簪,今日我可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望着近乎是一夜成长起来的金虬,公孙商心中有着些许酸楚,但随之心中一醒,一直忧郁的脸上有了喜色,自袖口取出一根灰暗的金簪,递给了金虬。
这正是金虬当日赠他金簪,也是他再度起家的根本,这其中有着他们之间最为真挚的友谊,是他们初次相见时的见证之物,更是他飞黄腾达的相伴之物,同样是他身在此处的一个原因,现在他终于可以将它还给它的主人了。
看见那一枝金簪的时候,一向脸色冷漠无比的金虬也有了伤色,接过金簪的那一刻,他的手更是在不住颤抖,眼前的这枝金簪正是他母亲的那一枝,看着金簪,他好似又看到母亲马小兰那张慈祥的脸,他的那颗冰封的心也在抽搐着。
“娘,你可知道虬儿想你……”拥有时不知珍惜,但当真的失去时,方倍会感珍惜,这是人世间共同的情怀,身处人间的凡人无法逃脱,身处天堂的神明无法逃脱,甚至连已成就大业的他也无法逃脱,这是真正的心痛。
紧紧握着金簪的那一刻,母亲倒在血泊之中的情景又历历在目,顿时他便再度感到了那股撕心裂肺的心痛,内心的烈焰开始升腾,黑色的魔气在向着四周蔓延开来,当他最为痛苦的时候,他最为疯狂的一面也即将显现。
“阿虬,你没事吧?”这一刻,公孙商也察觉到他神情不对,止住攀谈,连忙问道。因为只是片刻他便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黑色的魔焰在向他狞笑着,方才还在攀谈的少年已经魔化,这是他最为恐惧的,甚至是生命最为根本的恐惧。
“公孙大哥,多谢将亡母之物奉还!金虬感激涕零!”他的那一句话来的正是时候,正当那一个灵魂开始沉沦之时,他将他唤回了,血红色的竖瞳消失的瞬间,他已经恢复了常色,更是毫不犹豫收起金簪,再度向着他单膝下跪,为了他心中的最为执着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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