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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北墙边的书案上，搁在笔架上的笔头沾着墨，铜砚里墨汁浓稠，两盏油灯烧得正旺，显然曹冲和周不疑刚才是丛这里得到消息，急急忙去前厅见的刘备。
周不疑合上门，四人围着书案分主宾坐下。
曹冲直截了当地问道：“师父既然信得过小徒，月夜来访，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二位是否遇到了麻烦事？”
刘备嘴角微微一扬，看似微笑，心里却是纠结：“我若是告诉你，就在这邺城中有个女子在魅惑你的兄长杀了你来夺位，不知道你听了之后会不会后悔让我不要拐弯抹角。”
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周不疑见他不说，抢过道：“吴公子，邺城是什么地方想必你是清楚的，公然袭击内城守卫禁军后还能飘然离去的人，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了。
偌大个内城，五官中郎将特地派人前来询问世子，就说明他也猜到了此事是你所为。”
“公子夜间造访，我猜一定是因为遇到了麻烦事，出城不便，又没有其他地方能去，情急之下便来此地躲避。
世子刚才在不知道经过的情况下，已为公子将此事一力承担了下来。
虽说世子年纪尚浅，但若是公子真的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他日丞相知道了，即便再护子心切，也一样会怪罪下来。”
刘备和阿祺看着周不疑，又看看曹冲，心想眼前这两人哪里像是十几岁的小娃娃，思绪之密远非常人能比。
自己和阿祺平日里的对话与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孩童与秀才的差距。
“我误打误撞，去了城西的缘苑。”刘备道，“但我不想在那边留宿，所以和杨公子溜了出来。可出来之后才发现竟没有地方可去，于是只得到世子府上暂避一宿。”
“师父，既然关上门，那我们也不必再彼此掩饰。”曹冲突然露出了狡黠的一笑，“相识有一阵了，再称杨公子恐怕不是太妥，我思来想去，不如称呼师娘，您看妥否？”
刘备一愣，全然没想到刚才还在严肃话题中、让自己感叹少年老成的曹冲竟然会话风突转，打起趣来。阿祺更是两颊红晕，微微低下头，就差没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这样不太好吧…虽然我也知道你们都看出来了，私下就叫她一声小娘吧。”刘备看看阿祺，她羞怯地点了点头。
“那就正式拜见下小娘。”曹冲笑着起身，鞠了一躬。
阿祺也不再用男子的礼仪回礼，而是欠了欠身。
虽是插曲，但如此一来，先前气氛中的凝重已经少了许多。
“师父去了缘苑，怕是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美貌绝伦的缘小娘吧？”曹冲仍是似有一丝坏笑地看着刘备。
“见着了，确实与众不同。”刘备说到这里，暗暗觉得不对劲，不敢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阿祺，赶紧改口道，“不过我对评价美丑一类事情并不精通，只是与她交谈了几句而已。”
曹冲忍住没有笑出来，周不疑倒是有些轻蔑地咧了下嘴角。
“那师父可见着我的兄长曹植了？”曹冲又问。
刘备心中暗惊：“难道他都知道了？”
“没见着，不过声音倒是听到了。”刘备答道，“只不过听起来他喝了不少。”
曹冲答道：“师父见笑了，我这位兄长才情纵横，喜动不喜静，父亲在的时候他便老实一些，父亲不在时，常会约一些同样喜好诗文的士子们外出游玩，每次都是不醉不归。”
“他还不及弱冠，这样子喝酒，难道你们的父亲不管他吗？”刘备好奇地问。
曹冲笑而不语，换周不疑开口：“丞相喜爱子建世子的诗文，虽有责怪，但好几次看到他酒后成文精彩绝伦，都赞不绝口。数次一来，除了卞夫人，旁人都不敢再多嘴。”
刘备之前屡次就在好奇，为何有些话曹冲自己说，有些话就换成周不疑来说。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让他想明白不是别人，正是在愉苑里遇到的、来将曹植领回去的杨修。
周不疑于曹冲，就如同杨修于曹植，刘备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两之间如师如友的身份是否是曹操亲自安排的，但就公开程度而言，即便不是曹操安排的，他心里也清楚得很。
周不疑和杨修不仅是平日里与世子伴读的文士，更是引导曹操的儿子们成长、待曹操老去之后扛起曹氏一族的伴行者。
而从吴羡的话语、以及杨修的神情里，刘备还看出了更深的一层意义：这些人同样是下注者——赌的是谁最终会从曹操的手中接过权力。
“那多半曹丕的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吧。”刘备暗想。
“原来如此。”刘备内心涌动，嘴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论是曹植偷恋甄夫人、还是吴羡唆使曹植杀人，他虽然内心很好奇，但根本不想扯进这些事情之中。
从内心而言，他对曹家仍旧是极其厌恶的，无论是王斌战死，还是小丹死于张坤之手，亦或是常钱一家被杀，都是曹操手下的虎士所为。这些账早晚都要找真凶清算。
因此曹家后人的内斗，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来，也是有一些事想问你，世子既然也说了关起门可以无所不言，那希望能够为我指点迷津。”刘备既想寻找线索，又想试探一下曹冲到底会如何回应自己。
“师父但说无妨。”曹冲道。
虽然四下无人，但刘备仍旧轻声道：“有几个人，与我很有渊源，我想问问你和周公子，是否认识、或是听说过他们。”
“谁？”周不疑问。
“虎士。”刘备说完，就发现周不疑的双眉瞬间抽动了一下，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刘备缓缓地说：“看来周公子知道。”
“不错。可吴公子怎么会与虎士有渊源呢？”周不疑反问。
刘备冷笑道：“我与虎士激战多次，曾经还差一点死在其中一人的剑下，当然是颇有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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