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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烛光流淌在她的眉眼上,瓷白的脸宛若通透而干净的玉,却没有半点生气。
马车忽而拐弯,少女的身子微微倾斜,萧澈叹了口气,迅速地挨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地将人扶在怀里。
她睡着了,却睡得不安稳。
萧澈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睡脸上,见她眉心似乎是因为疼痛而抿紧,萧澈微凉的指尖抚了上去,触感湿滑,指尖忍不住顺着眉头滑向鼻尖。
指尖又落在她眼角上,抚摸着她眼角那一点妩媚的泪痣。
一下,又一下。
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在抚摸极脆弱的东西。
心里在此刻生出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过的念头。
贪婪地想着,若是时间停在这一刻,似乎也很好。
那人和景临都活着,不会死,而他也能……
可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心里的仇恨淹没了,他冷冷地别开眼,眼神犹如利剑般刺向车厢的角落。
他早就没有回头的路了,这些年,仇恨和愤怒犹如两条铁链,不断拉扯着他前进。
想到这里,他将怀里的人搂得跟紧了几分,双目中浸润着最后一片黯然的光。
忽然一声轻轻的低吟声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将他的神志抽了回来。
萧澈垂眸望着红唇不断嘟囔的少女,握着她肩膀的手掌顿时卸去了大半的力气。
轻轻地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勾唇自嘲地笑了下。
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是我的,你只能陪着我走下去。
“我不允许你离开我。”他的声音里带着独断专行的偏执,眼底却氤氲着一抹轻笑。
唐绾喉间滚了下,被萧澈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吓得不敢动弹,想起了今日他那般失常的模样,眼下这般,大体又是想起了他的娘亲。
缓缓叹了口气,头上有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唐绾心里稍安。
索性卸了浑身的力道,伸手圈住萧澈的腰身,在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角落,将全部的重量都交付在他的怀里,才又闭上了眼睛。
萧澈唇角勾出了一抹轻笑,垂头看着紧贴自己胸口的小脸,眸色渐渐转深。
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占有欲似乎愈发的不满足了。
忽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戳着他的胸口。
萧澈垂眸一看,她先前塞进衣襟里的画折子有一大半漏了出来,正抵在他的胸口处。
那鲜红的颜色仿佛在勾着他去拿。
修长的指尖捏住一角,慢慢地抽了出来,搁在茶几上。
幽幽的目光凝了半晌,才挑开来看了一眼。
身体僵住,温香美玉在怀,顿时唇干舌燥,全身的血液往一处涌去。
萧澈急急抬手,将那画折子掀翻。
看着那滚进茶几里的那抹红,喉结一阵滚动。
这时,怀里的始作俑者既然懒羊羊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等到唐绾再次醒来时,神情恍惚,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是萧澈的寝室。
极为地简洁,铜制兽首吐出的梅香在偌大的房里萦绕着,四周静得出奇。
唐绾眨了几下眼眸,淡白的月光被关在窗外,四下找了下,也不见萧澈的人影。
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何萧澈没有送她回房,而是将她留在了这里。
她扯了扯身上的被子,闻见了一股萧澈身上惯有的芙蕖幽香,禁不止脸颊微微发烫。
翻身面朝里,刚想闭上眼睛,却听见萧澈低沉的声音从门缝渗透了进来。
她起身,警觉得像一只兔子,竖起耳朵静下心来,朝着声音的来源挪去。
“你回来了?深夜怎么会来我这?”
“听说义父醒了?”
“是。”
“你……”
“别说他,你陪我喝酒,不对,你不能喝酒,你看着我喝酒。”
“咳咳咳,你别拉我。”
这不断咳嗽的人除了那病弱美人景临,还会有谁。
景临不是养病了吗?
为何萧澈说的是,你回来了,难道他并不在青州养病,而是去了何处?
唐绾的睡意顿无,她麻利地爬起来,走到门口处,打开一条缝。
景临裹了一件宽大的绒裘,看上去神色比之前更孱弱了几分,他捂着嘴角又咳了几声。
而萧澈单膝屈起,席地而坐,抬眸望着景临,眸底似古井无波,又只这副瞧不出情绪的神色。
他将手上的酒盅往轴上一搁,给景临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你说你身子不好,干嘛大半夜的跑我这来,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似乎萧澈只有在面对景临时才会表现出这样的一面,唐绾心里莫名有些苦涩,但这抹苦涩,当即被她扼杀在摇篮里。
景临捂着嘴角,无动于衷地望着他,并没有向以往那般伸手去接,就像是神游天外般,一双清眸凝着一抹暗。
“你到底想在京都做些什么?”景临用低沉的声音失控道。
萧澈顿了顿,薄唇掀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却是朝着里间的方向看来,“醒了,就出现吧。”
这话一落,景临猛地回头望来,眼底尽是森然的冷光。
唐绾讶然地愣了一瞬,旋即起身,推开房门,揉着眼角,一脸迷茫地往外间走去。
看起来就像是还没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清醒过来,萧澈眼底含着冰冷的笑意,凉凉地睨了她一眼,却没有拆穿她的打算。
他起身唤来了萧久,命萧久带着唐绾回房,神色没有半分的不自然。
而呆立在一侧的景临瞳孔剧烈颤缩了一下,宛若被惊雷劈中,脸色比方才还要白上几分。
唐绾从景临的脸上瞧出了惊诧、错愕,她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方才唐绾在里间翻身时,萧澈就听见声响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景临竟然识破了他的计划,接下来的事情,她知道越少,反而越安全。
萧澈叹了口气,幽幽的目光望着那三步一回头的女子,嘴角勾出了一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轻笑。
她迈着虚弱的脚步往外走,月光一寸寸照亮她的面容,秋水般潋滟的眼眸,冷冷映着夜色,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视线忽然落在她单薄的身子上,他禁不住出声唤住了她,“等一下。”
唐绾脚步一顿,刚一转身,就见萧澈大步走来,下一瞬,她的肩头落下一件宽大的外袍。
他将她身上的外袍拢了拢,又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去吧。”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殿内,萧澈才移开视线,转身看向满脸震惊的景临,见他张了张嘴道:
“你喜欢她,不对,你已经知道她是唐绾了,照着你的行事手段,还有金矿一事,你定是在利用她。”
眼前人的不正常反应,和今日听到的青州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景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萧澈是何等的心机,他惯用何等的手段,景临实在是太过清楚了。
不,应该说在他知道这女子是真正的唐绾时,他就知道了萧澈断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你和她的那诡异的联系断了?”景临问道。
见萧澈摇了摇头,景临抿眉继续问,“那你为何要将她置于那般危险的境地?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她死,你也会死的。”
萧澈闻言,深潭般的浓墨眼睛此刻映着璀璨的光彩,苦笑道,“阿临,你知道吗?我曾经有多讨厌我和她的这份诡异的联系,现在我就有多么庆幸这份特别。”
景临听见萧澈如此说,讶然了一瞬,半眯着眼眸,一脸的不可思议,盯着眼前多年的挚友看了片刻,也跟着苦笑了一声,“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他用的是个肯定句,萧澈也没有反驳。
景临幽幽地叹了口气,“义父说,等他的澈儿有了喜欢的人了,就能理解他了,现在你理解…”
萧澈闻言眸底却蒙上了一层愠怒的寒霜,生生让景临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这些眼下都不重要了。
他猛地上前几步,伸手抓住萧澈的手腕,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在京都做些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用金矿将那些人都引到青州来吗?”
萧澈冷笑了一声,噙着笑意的目光挑衅又玩味,“只引来了那些人的走狗,你知道的我的目标并不是只有李学海一人。”
他清冷平稳的声音里,却藏着一片腥风血雨,让景临眉头皱得更紧了下。
“李学海?”景临总是意识到整件事的关键所在,“你想利用李学海,应该说,你用的是李学海的名义,不断往京都运送火药,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可是不管你运再多的火药,你都炸不死那皇帝,也伤不了顾氏一族一分一毫,到时只会伤及无辜……”
话说到这里,景临见萧澈略微不屑地提了提嘴角,神色没有半分的不忍。
他的心头顿时一跳,唇色发白,半晌才声音艰涩道,“你想炸的本就是京都的百姓,你是想用火药在京都掀起动乱,不对,还有萧厄,他在西面的军队多年,你是打算乘乱起兵。”
景临一口气说完,猛地吸入一口空气,心脏咚咚咚地跳动起来,拽紧了胸前的衣襟,感觉自己就像是即将要溺毙的人。
殿内只有景临艰难的喘息声,此刻他的狼狈不堪,和眼前人的漫不经心形成鲜明对比。
景临眉宇皱起,语气难得有些强硬道,“阿澈,你不能这么做……”
他的话,被萧澈低低的冷笑声打断了。
萧澈冷笑了几声,那双没有半点光亮的眼眸抬起来,不偏不倚地对上了景临带着慌恐的目光,沉声道:
“你也想学他那一套吗?可惜我自幼就不在他膝下,我一直以来奉行的是自私和杀戮,这天下的无辜之人又与我萧澈何干。”
景临愣了下,明明知道萧澈一直都是这样的,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萧澈为了复仇既然会做到这个程度。
他扯了扯嘴角,心知自己再说也是徒劳,却还是问道,“所以金矿一事是你为了稳住我,编出来骗我的?”
萧澈摇了摇头,却又在下一刻点点有,“只守不攻,一向都不是我的作风,你该知道的。”
“你该知道的,这个计划并不能让你大仇得报,只会让整个大萧陷入无休止的战乱,到时要死多少人,你走的是一条绝路,你知道吗?”景临有气无力道。
“你觉得我就是单单想杀死那些人而已?”
萧澈眼眸微眯,语气平平淡淡,“在杀他们之前,我想先将他们最为看重的东西都踏碎,让他们一无所有,然后……”
景临脚步虚软,身子往后退了半步,萧澈依旧像往常一样,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景临在他的眼眸里瞧见了一抹嗜血的暗芒,却没有半分兴奋,就好像是,这个计划早已在他的心里演练过成千上万遍了。
“你从何时就开始了?”他咬着牙问道。
“五年前。”萧澈回答道。
“从李学海决定来青州颐养天年时,你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景临心里震撼。
怪不得萧澈这一年来,从没有找过李学海麻烦,依着萧澈的性子,早该了解了那人才对。
他早该意识到的,景临面色凝重,喘了几口粗气。
萧澈见他这副模样,苦笑了一声,慵懒地眯起眼眸,嗓音低沉道,“你不该知道的,这一切你都不该参与进来的。”
“你想等我和义父死了,再实施这个计划?”景临下意识地问道。
此刻月光落在萧澈的身上,他平静的目光移过来,看着景临的目光幽深而复杂,不紧不慢道,“是。”
极为简单的一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一下子压得景临喘不过气来。
萧澈本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如果他和义父都死了,他确实干得出来这样疯狂的事,“阿澈……”
景临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吸的粗气,不断鼓跳起来。
他想说,他会好好活着,却没有半点底气,他心里清楚,他本就时日不多了。
“你应该知道,事到如今,你已经阻止不了了,如果你想你义父多活些日子,就忘了这件事。”萧澈不急不慢地道。
话罢,转身进了寝室,不去看挚友天崩地裂的神色。
殿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但这分寂静,却像是暴风雨后,满目疮痍的绝望。
唐绾站在窗边,浸着夜色,看着扶云殿的方向,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作为看过书的人,她当然知道萧澈想在京都做些什么,虽然那个计划没能实现,胎死腹中。
这也就是为何她从没有想过向萧澈坦白她的身份,将萧云瑾和林音音的计划透露给萧澈的原因。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谁人能来阻止萧澈这个疯狂的复仇计划。
唐绾自认为她没有这样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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