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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的话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微光,让唐绾恢复了些许的神志。
她点了几下头,感觉到半夏急急隐入一侧的人群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也不去想萧澈为何还在城内。
可刚转身往一侧的墙角走了一步,心里突然出现一抹极为怪异的直觉。
感觉有一道强烈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她的身上。
唐绾下意识地抬头往萧澈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明明两人之间隔得那么远,但他却还是在一瞬间就发现了自己,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就那样长身立在车舆上,一袭黑衣逆光而站,仿佛周遭地所有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被那样一双黑沉沉的瞳眸盯着,唐绾只觉得遍体冰凉。
浑身就像是被冻住了般,一下子动弹不得,只得呆呆地回望着他。
只见他薄唇轻启,一开一合间吐出了两个字。
隔得这般远,但唐绾还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说了什么。
他说,“别走。”
唐绾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指,明知道自己已经逃无可逃了,她还是固执地轻轻摇了下头。
就见不远处的人眉心轻轻一压,眼底暴戾之气顿显。
这时,突然起了风,将两人的交汇的视线打断。
疾风骤雨突然而至,天色变得灰沉沉的。
豆大的雨点裹挟着疾风,宛若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下抽在行人的身上。
众人顿时匆匆四散开来,天地之间一下子乱作一团,却唯独远处那人目光灼灼,一动不动。
唐绾收回目光,乘乱闪身躲进一侧的小巷里,左拐右拐。
直到连自己都不知身在何处才往身后看了一眼,瞧见身后空无一人,才渐渐安下心来。
紧了紧身上已经湿漉漉的深色外衫,半靠在一处院子的门前,喘着粗气歇了好一会。
可当眼光在瞥见对面时,眼底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喜悦,一下子消散开来。
她纤细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眉眼间笼罩上一层郁色。
幽幽的目光凝在对面牌匾上的“医”字。
想起她和萧澈的那几次亲密接触后,事后都没有任何的措施,
眼下心里直发颤,伸手拂落了额头上的雨水,深吸了一口气,穿过青石板路,推开了医馆的门。
将身后的雨幕都关在门外。
“阿澈,你在看些什么?”
景临缓步走近,用青色油纸伞挡去落在萧澈脸颊上的雨水,见他神色不明地盯着某处看,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却见那长满了青苔的墙角什么也没有,只有一股股雨水顺着墙角不断往下淌。
“你看见她了,为何不追?”景临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萧澈就这样静静站着,肩上沾了雨水,听见这话,才转头去看身侧的人,哑声道:
“她冲着我摇头了,我就不知道为何,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话罢,就见萧澈勾了勾唇,眸子里有景临没有见过的情绪。
“我来是想告诉你,义父已经知道了一切,他想代唐绾向你求情,如果可以,别让她为难。”景临叹了口气,小声道。
“为难?”萧澈低低地重复了这两个字,“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景临点了下头,却又摇了摇头。
他知道唐绾对于萧澈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无法说出让萧澈放手的话来。
踌躇了片刻,他沉声道,“找到她后,别生气,好好和她谈谈。”
这时,萧期在几步之外站立,拱手道,“启禀少主,属下跟着半夏,已经找到了她们落脚的客栈。”
“半夏呢?”萧澈掀了下眼皮,淡淡问道。
“已经在客栈房间内控制住了。”萧期回答道。
一侧的高墙翻落一道湿漉漉的身影,萧久单膝跪地,喘着粗气道,“少主,属下失职,跟丢了。”
萧澈闻言,滞在唇边的笑转瞬间消失了,黑眸里涌出了一抹冰冷,如利剑见血封喉,直直刺向萧久,“在何处跟丢的?”
“前面西市的小巷里。”
萧久垂下脑袋,血液比落在身上的秋雨还要冰凉,“眼下要找到人,只能挨家挨户地搜了。”
萧澈将腰间的玉牌扯落,掷在萧久的脚边,沉声道,“去青州府衙,命知府配合。”
“是。”萧久将玉牌握在手心,急急起身疾步而去。
“走,去客栈。”萧澈冷声道,转身上了马车。
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意,如雷霆万钧,让萧期禁不住屏住了呼吸,他抬眸看了一眼景临,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
景临默了片刻,将伞递到了萧期手里,转身也上了马车。
萧期慌乱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些。
有景公子在,想必虞姑娘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半刻后,唐绾冷着一张脸从医馆里出来时,天已经放晴了。
她裹紧了身上刚换上的干外袍,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往和半夏事前约好的客栈走去。
此时虽然是午后,但因为天色晦暗,倒也看不清行人的脸庞来。
四周的客栈已经点起了烛火,一路摸黑往无心客栈走去。
今日去城门口时,她们两就事先想到了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所以就先在无心客栈里订下了一间厢房,并订下暗号。
唐绾绕到客栈的后巷处,抬起眼往厢房的后窗看去。
见后窗紧闭,不由得浑身往后一缩,猛地转身钻入一侧的书斋里。
一颗心再一次被高高吊在半空中,脸色苍白地如一张白纸。
她和半夏事前约定好了,如果没有情况,先回到厢房的人就将房内的花盆搬到后窗的窗棂边。
眼下后窗紧闭,难道半夏还未回房?
这个念头一下子就被唐绾否定了。
她在医馆耽误了好些时间,按着半夏的能力,怎么也不该比她还慢。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萧澈现在就在那间厢房内,而半夏已经被抓住了。
唐绾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静了下来,一路穿过书斋,往另一条小巷走,转角进了另一家客栈,开了间厢房。
“客官,您的房间在这,二楼住了好些官爷,您避开着他们些。”
店小二领着唐绾开了二楼左侧的厢房,又小声地提醒了句。
唐绾顺着店小二的目光,瞥了一眼对面的房门,点了下头,道了声谢。
店小二往回走了几步,又转身看了她好几眼。
直到脊背抵上房门,唐绾再也绷不住了,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
又想起方才店小二方才离开时的那个眼神,脸色再次变了变,双拳不由紧握在一起。
急急往铜镜边走去,入目却是一张一块黑一块白的脸庞。
那些早上刻意抹上去的灰粉眼下被雨水沾湿了,整张脸显得诡异极了。
唐绾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心里发寒。
现在店小二想必已经去报官了,用不了多久,萧澈的人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太难了。
从萧澈身边逃开,这件事真的太难了。
她抓狂地将绾在后面的头发抓乱,眸光闪烁不停。
在房中不断来回踱步,脑海里不断想着接下来面对萧澈该如何?
她该如何才能让萧澈不生她的气。
只要半夏能按着先前她交代的说,萧澈怎么也不可能对她下死手的。
大不了等一下他出现的时候,自己哭得可怜点,实在不行就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原谅?
到了现在这一刻,她反而不担心自己是唐绾的身份暴露了。
毕竟到了此时此刻,如果萧澈还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就真的愚不可及了。
沉思了片刻,取出手帕将这张可怖的脸擦拭干净。
这时,房门传来了几声“咚咚咚”的敲门声。
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唐绾险些心脏骤停,敛下慌乱的心神,挪着脚步往门边走去。
就见一道颀长的身躯映在房门上。
她一靠近,就有一道低沉的男声钻入门缝。
门外人低低道,“绾绾,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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