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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色的府门大开着，被突然刮起的寒风推得不断往后退去，接连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这时她第三次来到这里，想起前两次的事，云初心里的忐忑愈发深了几分。
昔日的高门大院，眼下变得无比的萧条。
往常都有府里的随从引着她往里走，现在她走到了大厅处，却空无一人。
深秋落下的枯黄叶子不断从她的鞋边掠过。
那本该绣着花的鞋子，却绣着山川河流。
随着女子的走动，她脚下的山川河流在青色的裙摆下若隐若现。
厅内依旧空荡荡的，云初脚步顿住，一侧的走廊处似有男子的声音传来。
她身子微僵，良好的教养告知她该止步，但从京都到青州这一路的担心，却让她提步往那声音的来源走去。
缓步走过长廊，目光透过一扇镂刻着花草的屏风，云初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房中央的男子挺直的脊背上。
“你这逆子，李家的基业都被你败光了，你……”
钻入耳际的怒骂声，让云初的注意力堪堪从男子的身上移开，带着些冷意的目光落在男子身前不远处的李父身上。
只见他边怒骂着，手上拿着的茶盏都狠狠地往前一掷。
动作之大，连带着他那挤在轮椅里臃肿不堪的身子歪在了一边。
云初心下一急，脚步往前刚迈了一步，就见一直背对着她的男子身子一侧，轻巧地避开了那朝着他而来的茶盏。
她又收回了迈进门槛的脚尖。
李承文云淡风轻地拂了下沾了些茶水的衣摆，神色清冷，眉宇间也是一片淡然之色。
“逆子，你既然敢躲！”李父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却见眼前的大儿子没有往日半点的谦卑之色。
心里微微发怵，但身为人父的威严却让他怎么也无法露出半分怯意。
“这些年来，母亲和我事事顺你的意，可你是怎么待母亲的，又是如何待我的？”李承文话音落，眸色沉沉。
李父被这话梗了下，那本就堵在胸口的气顿时涌了上来，刚想发作，却又想到如今李家已经如此，还得靠着这个儿子。
只要有他在，李家就不是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
想五年前，他路遇山匪，被砍断了双腿。
承武年幼，刘氏无能，只得将被山匪吓破了胆子，寄养在寺庙的大儿子寻了回来。
才有了这与刘、周、云氏其名的李家。
想到这里，李父强压下闷在心头的气，服软道，“这么些年来，为父心里是对你有愧的，但是你为何要出卖李公公，出卖六皇子，眼下好了，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了。”
他边说着，边抬眸去看站得笔直的大儿子，见他依旧面色冷冷，只得接着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七年前，你被土匪劫持了的事，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再说你之后不也好好的吗？”
李承文用眼尾冷冷地扫了一眼神色苍白的李父，和正俯下身子帮李父顺气的刘氏，心头一阵冷笑。
好好的？
原来的李承文早就死在了寺庙里，在他的口中就是好好的。
更为讽刺的是，身为人父却连亲生儿子被人调换了，都认不出来。
压下漫上喉间的怒意，李承文淡淡开口道，“一万赎金，你说七年前，你没有一万赎金，这话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冷笑，“在你抛弃母亲，另娶他人时，你就丧了良心了。”
还无法接受事实，自己从富家公子变成了一无所有，发愣中的李承武听见这话，顿时回过神来。
他不解地望向眼前一向孝顺的大哥，张了张干燥的嘴唇，“大哥难道真的还在记恨着以前的事？所以今日的事都是大哥对我们的报复？”
李承文的眼底没有泛起一丝的涟漪，他冷笑了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对，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复，还有，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父子。“
话罢，他刚提步想离开，却听见一声“扑通”的声音。
轮椅上的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见他要离开，笨重的身子正往前挪来，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衣摆。
李承文深吸了几口气，眸中的风暴正剧烈得翻滚着，杀意被他拼命压制下。
他无情地将衣摆从那人的手里拽了出来，“还有，你的腿是我让人打断的。”
趴在地上的李父满是震惊和错愕，面如死灰，一双眼眸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
李承武的身子很明显僵硬了下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家最为孝顺的大哥，会用如此冷漠到残酷的态度对他们。
黑眸里除了震惊，没有他色。
李承文走了几步又顿住，侧眸看了身后脸色惨白的一家三口，沉声道：
“官府并没有将你们往死路上逼，你原先在北村的老房子和两亩地还在。”
一直站在厅外的云初心口叹了口气。
她垂下眼帘，缓了好一会儿，一双黑色的皂靴出现在眼前，她心里一愣。
李承文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的女子，她的每次出现都是这般的出乎意料。
巴掌大小的小脸上，柳眉弯弯。
那双记忆里如宝石般明亮生辉的杏眸，此刻低垂着，让他瞧不清里面的情绪。
他屈起双指，轻轻叩了下她身侧的墙面，眉头微微蹙起，面色沉沉道，“你为何在此处？”
听见这话，云初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洒了璀璨日光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凝在了眼前人身上。
他黑发黑袍，露在面具外的皮肤冷白，双眸深不见底，漆黑一片。
望向她的目光不冰冷，却也没有半分柔情，依旧是她瞧不懂的存在。
本来以为今日听见了他的故事，也解了这些年自己对他的种种疑惑。
她原以为自己能读懂他了，可事实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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