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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绾捏着纸页的手指顿了顿，抬眸瞥了一眼车帘的方向，就见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在了厚重的车帘上。
“姐……姐姐，是你吗？”
少年清凌凌的声音传来时，唐绾愣了一瞬，旋即将手里的话本搁下，掀开车帘。
就对上了少年那张那双永远仿佛坠了漫天星辰的眼眸，唐绾轻轻唤了声，“小?冉，好久不见。”
“姐姐，好久不见。”顾?冉脸上荡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旋即往后退了几步。
唐绾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站在少年的跟前，才突然发现有段日子不见，他长高了不少。
眼下竟然要仰着头，才能对上了他的眼睛了。
“姐姐怎么会来顾府？”顾?冉垂下眼眸，目光闪躲着，唯独不敢对上她清澈的眼眸，呆呆地问了一句。
却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又转身扫了一眼府门，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会错意了。
他回来这么久了。
她都没来寻过他，今日又怎么会是因为他而来。
顾?冉脸上的轻笑顿时敛了，叹气道：“姐姐是在等萧澈吗？”
唐绾点了下头，就见他眼眸里闪着明明暗暗的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假装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轻声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在国子监上课，这些年我落下太多了，什么都不懂，现在得重头学起。”顾?冉耸了耸肩，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
“嗯，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上学。”唐绾点头答道。
少年心间顿时一痛，被“年纪”二字刺了一下，目光一转，瞬间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眼前的人不过只虚长自己两岁的人，他死死地咬紧了后槽牙，却见她似乎比前之前更好看了，清雅中又透着几分灵动，落落大方。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脸色又沉了三分，心中满是不忿，“看来姐姐已经和萧澈和好了，应该很快会回青州了吧？”
少年刻意压低了声音，本来清朗的声音莫名多了几分涩意。
唐绾清眸微眨，意识到他还没整理好心情，不由得心中一沉，但下一刻，清丽的脸庞却故意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轻声道：“等萧澈在京中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们自然就会回青州了。”
语调到了末尾似是禁不住微微上扬，无比体现了声音的主人此刻无比愉悦的心情。
顾?冉强忍着心中的不甘，故意颤声道：“姐姐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什么？”
自己言语间流露出的意思都已经如此明显了，可眼前这没心没肺的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叙说着自己的欢喜。
可她的欢喜，就是他的痛苦。
感觉心里一下子涌上了一口闷气，他猛地转身，冷冷落下一句话：“我回去了。”
负气地快步离开了。
唐绾望着少年笔直如修竹的身姿，顿时想起了书中那些他每次见过林音音后的文字描写。
更加坚信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不管他是不是以后权倾朝野的顾丞相，自己都不能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肆无忌惮地利用他。
这样对他不公平。
想到这里，她垂下眼眸，眼底满是失落和内疚，刚想转身回马车里。
可脚尖刚一转，就瞥见了顾府门前站着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她顿时一喜，可对上他那双暗无天日的眼眸时，唐绾却咯噔一下。
只得僵在原地，歪头看着信步走来的萧澈。
“你怎么了？”她望着走到她眼前的人，轻轻问道。
萧澈抬手握住了唐绾的手掌，才感觉稍稍喘得过气来，他薄唇一扯，扯出了一抹苦笑来，有气无力道：“绾绾，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唐绾低头望着牵着自己手掌的大手，感觉到紧贴在一起的肌肤，有一股寒意不断蔓延而来，让她的心也跟着一沉。
两人上了马车，萧澈却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半靠在车厢的角落里。
唐绾握着他的手掌，面色也跟着冷沉了下来，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这样的萧澈其实她见过很多次，应该说，这样浑身笼罩着低气压的萧澈，她见过很多次。
现在也和以往一样，两人都一言不发，但却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她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他的悲伤。
想到这里，她抬起他的胳膊，将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用脑袋在他的颈脖上蹭了蹭，旋即窝在了他的怀里。
就听见头顶上有轻轻的嗤笑声落下。
下一刻，他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身子都按在了怀里，听见了他暗哑的声音道：“谢谢你没有现在问我。”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是重重的拳头，一下子砸在了唐绾的心脏上。
她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这些日子，有一点，让她觉得格外的奇怪。
萧澈明明是憎恨顾氏的，恨不得顾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但是他对于顾丞相的态度却十分微妙，甚至可以用奇怪来形容。
而且萧澈和顾丞相之间这股十分诡异的气氛，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想到这里，秀眉禁不住皱紧了几分，下一刻就有一只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的眉间。
一下下地、轻轻地抚摸着，似乎要将她皱着的眉心抚平。
“你别胡思乱想，我都告诉你。”萧澈覆在她的耳边，耳语道。
唐绾轻轻点了下头，就听见他低低道：“我父亲和那个老家伙都说我的母，亲是被顾皇后身边的亲信害死的，但是我不信，一个没有主子命令的走狗如何会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些年我本来只想杀一人，但是我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无法杀掉宫中那人，只因为躲在顾氏身后。”
“你能让刺客进宫，却除不掉顾皇后？”唐绾直起身子来，望着萧澈眼底的幽暗不断翻滚着，她有些愕然。
顾皇后是这么厉害的存在吗？
为何书中并没有提及。
她眼睛转了几圈，突然想起了书中顾皇后的下场。
书中，萧云琦夺位失败，得了疯病，被囚禁在一处行宫里，而顾皇后则出家常伴青灯。
这样一个并没有过人之处的人，却是萧澈穷尽办法也动不了的人？
她不解地抬眸去看萧澈，就听见他道：“你还记得顾?冉被拐卖一事吗？”
唐绾点头，他继续道：“全天下都以为能号召所有顾氏暗桩的麒麟令，在顾氏嫡子的手里，但事实却并不是。”
唐绾闻言，双眸眨了眨，原来如此，那麒麟令在顾皇后手里。
顾氏在大萧为相、为后近四百多年，在宫中的明的、暗的人定不会少，所以顾氏一倒，那听麒麟令号召的人就会护住顾皇后。
但这其中，唐绾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没想到这顾丞相还是个爱女如命的女儿奴，毕竟只有这样，才会将最好的东西给了自己的女儿。
唐绾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一刻却突然想明白了方才的问题。
她终于知她为何会觉得萧澈和顾丞相之间的气氛十分熟悉。
因为，萧澈和青州王之间就是这般别扭。
原来萧澈对顾丞相是存着恨，又存着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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