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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月上高空，蒋家主回敬了裴子濯一杯，脸上依旧端着得体的轻笑，但捏住酒盏的手指禁不住用上了些死力。
这青州少主不是说，太子殿下一定会来的吗？
这该来的人不来，这不该来的人却都到齐了。
他侧眸看了一眼身侧坐着的萧云瑾，嘴边依旧含着轻笑，“老臣敬秦王殿下一杯，多谢殿下能在百忙中来这西郊参加我蒋府的宴会，招待不周，望殿下见谅。”
萧云瑾闻言，这才将幽幽的目光从对面蒋家小姐身上移开，对上蒋家主，轻声笑道：“本王恰好在西郊兵营里有事，就顺道过来了。”
“殿下能赏脸是我蒋府上下的荣幸，请。”蒋家主压住满腔的怒气，又敬了萧云瑾一杯。
只见这一向极为有城府的秦王殿下此刻一双漆黑的眼眸不断流转着，时不时落在自家宝贝闺女的身上，仿佛将心里出来了的占有欲都写在了脸上。
呸，真是可恶！
看到这里，蒋家主又闷了一口大酒，竟然今晚太子殿下没来，那么这台戏就唱不成了。
他带着冷意和不甘的目光扫了一眼席间的世家公子，嘴角抽搐了几下。
罢了，趁早散了吧！
眼前这些混小子，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自家闺女。
萧云瑾望着不远处垂着脑袋，了无生趣地搅动帕子的女子，心头浮起了一丝的不耐。
这般毫无生气的女子如不是有这蒋家小姐的身份，他大概率连看上一眼都不会。
他剑眉抿了抿，又用眼尾余光去打量神色已经十分不耐烦的蒋家主。
越看却越发好奇来。
他今日如是为了择婿，就不会是这副恹恹然的样子。
不，他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是从他到来开始吗？
萧云瑾不断用指腹摩挲着杯身上的纹路，想到这里，又细细回忆了一，却突然蒋家主情绪低落并不是在他出现开始的。
他一直在看月色，就像是在等一个人……
可那人却没有出席。
萧云瑾眼眸眯了眯，扫了一眼低着头一直径自喝闷酒的裴子濯，心头顿时有一股不安涌现。
这蒋家主等的人会是谁？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被他忽略的人？
他垂下眼眸，指尖不断摩挲着，心里微沉，却又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只得放弃了。
这时就见那一直沉默着的裴子濯突然起身，端着酒盏就往蒋家主走去。
下一刻，他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竟然单膝跪下，信誓旦旦道：“我裴子濯想求娶熙儿，如叔父成全，我定当一辈子对她好。”
这话一落，满堂呆愣住。
蒋熙浑身仿佛石化了般，虽然这些日子这人时常出现在蒋府，而且父亲似乎很喜欢他，但到了这一刻，蒋熙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抗拒。
她强装镇定地抬头看去。
月光下，烛火光影下，少年单膝跪地，脊背笔直，清俊的脸颊上不知是因为饮了些酒而泛出了异样的红晕。
可当她对上了那男子直勾勾的眼神，她就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漩涡中逃了回来，忙低下脑袋，胸腔里的心脏因为害怕狂乱地跳着。
蒋家主右脸颊上的肉禁不住抽搐了下，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双眼里溢出了一种刀锋般的光。
看得跪在地上的裴子濯呆愣在原地。
蒋叔父不是喜欢他的吗？
今晚不就是为了让他好好表现，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求娶蒋熙，好彰显他蒋家人的高贵吗？
他都咬碎牙关往肚子里吞了，给足了蒋家面子了，难道这般还不够？
想到这里，裴子濯手指捏紧，又沉声重复道：“求叔父成全。”
蒋熙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双渐渐聚起水雾的眼眸此刻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主位上那人的身上。
蒋家主已经将眼里的冷意藏了起来，亲自起身扶起了裴子濯，平静地凝视着他，沉声道：“你真的想娶我家熙儿？”
这话一出，在场本来还抱着侥幸心里的世家公子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是，子濯可以用生命保证，会一辈子对熙儿好。”裴子濯重重地点了下头，双眸里印着淡白的月色，竟显出了几分坚定之色来。
蒋家主沉默了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来得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道低低的嗤笑声。
“啧！”
众人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见萧云瑾搁下手里的酒盏，渐渐收起脸上温润的轻笑，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却一言不发。
蒋家主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当即佯装出震怒的样子，眼眸微眯，眼睛里顿时乌云翻卷，冷声道：“秦王殿下何意？”
萧云瑾这才幽幽地起身，抬手拂平衣摆，嘴角勾起了一个邪气的弧度，眼神里满是讥讽，一字一句道：“裴世子这样的人……”
这话一下就让本就一肚子闷气和不甘的裴子濯火冒三丈，他脚步一侧，正对着萧云瑾，冷声问道：“六殿下，到底是何意？我这样的人是怎样的人？”
萧云瑾冷笑了一声，“表面虽然端着正人君子，私底下却是个浪荡公子，”
毫不留情的话让裴子濯极为难堪，但更让他难堪的话还在后面，“莫非裴世子忘了，本王可以给你回忆一下，你在红杏阁里的相好。”
萧云瑾冷声斥道，见裴子濯此刻面色赤红，怔怔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半晌都没有说话。
瞧见他这副模样，众人皆心知肚明，不由地摇头。
蒋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跟着身侧的嬷嬷回了房间里。
虽然今夜她的亲事没有定下来，但是不是这裴世子，就是旁的人，对于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她抱膝坐在窗户边，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就这样将脑袋枕在膝盖上昏昏入睡。
久到屋内的烛火突然就灭了，她感觉身上一阵发冷，刚想回去里间。
手还位碰上窗子，蒋熙猝然睁大了双眸，不可思议地望着窗户外的男子，淡白色的唇瓣因为惊讶，分开了许多。
“太子……殿下？”她伸手握住了嘴唇，生怕自己的声音将眼前人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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