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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停下脚步时,已近黄昏。
落日余晖已经消耗殆尽,无边暮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不远处宫道跑来了一个小太监,小声道:“秦王殿下,宫门还有一炷香就要关了,殿下如果想见梅妃娘娘,就得快些了。”
萧云瑾猛地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梅苑,紧紧地闭了闭眼睛。
信步往苑内走去。
他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想起了这一年半发生的种种。
从他利用林音音假冒唐绾开始,到被萧澈识破计划,反被萧澈诬陷在京都私藏了大量的火药,被父皇囚禁在秦王府里的狼狈不堪。
再到设计,让刺客假意行刺父皇,母妃乘机救驾,却反被他派去的刺客,刺成重伤。
醒来后,就一副痴傻,完全忘却了一切,就连他这个儿子,母妃也不记得了。
他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有出现了这些年来,他们母子在这座宫殿里受到的冷遇。
从前,他不懂,明明他也是父皇的儿子,仅仅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低贱的宫女,那人就对他弃之如敝履。
可是冷宫那孩子,不也只是一介宫女所生的孩子,和他有什么区别。
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
明明从苑门到大殿内,不过短短五十步,他可仿佛走过了一个寒冬。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就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暴戾,额头都落露出了青筋,在母妃的寝殿外,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了这股怒气。
他还不能认输。
眼下还不是他认输的时候。
他抬手指,刚想敲房门,可手指还没来得及碰上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顿时一张苍白又熟悉的脸庞露了出来。
“母妃!”萧云瑾低低唤了一声。
可站在房门处的女子却抿着柳叶眉,呵呵笑了一声,轻笑着问道:“你是谁?”
“母妃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你可见到我的瑾儿,大概这么高,两只眼睛黑亮亮的,可惹人疼了。”她边说着,边抬手在门边比划了下。
又怕眼前人看不明白,又在腰间比划了一下,补充道:“他今年五岁了,可调皮了,公子可看到他了?”
萧云瑾怔了下,暗淡的目光凝视着她的眼睛,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笑得这么开心的母妃。
她眼里装点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就像是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让萧云瑾的嘴角也跟着往上勾起。
“公子你别杵在这,我要去找我的瑾儿。”梅妃伸手轻轻将挡在门前的高大男人推开,旋即迈出了殿外。
脚步仓促地朝外奔去,脚步显得有些踉跄。
萧云瑾抬手制止了跟上来的宫女和太监,转身负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
就见母妃迈着虚软的脚步拐出了花园,焦急地左右寻找着。
“瑾儿,你在哪里啊?快点……咳咳咳……回到母妃身边来……别到处乱跑。”
母妃断断续续的话随着微凉的风钻入萧云瑾的四肢百骸,他脚步微顿,望着眼前瘦弱的人。
心中百感交集,小时候,她是他全部的倚靠,可长大后,他嫌弃过她,甚至怨恨过她。
恨她不是顾氏女,恨她没有像其他嫔妃一样,牢牢圈住父皇的心。
这时,暮色已然越发深沉了下来。
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萧云瑾缓步上前,伸手扶住了险些跌倒在宫道上的母妃,用低沉的声音道:“我知道你的瑾儿在哪里。”
“真的?”梅妃反手握住他的宽大的手掌,急声问道,“他在哪里?”
“他让你到前面的凉亭等他。”萧云瑾诱哄道。
眼前高大的男子双眸深幽,凝视着她,仿佛是一口无底的深井。
女人忽然心下一惊,猛地松开了他的手掌,连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双眼眸满是防备,半眯着眼睛质问道:“不,瑾儿说在宫里不能信任何人,除了他,我谁都不信!”
“我是瑾儿的好朋友,我知道他最喜欢下棋,最喜欢的糕点是他母妃做的枣泥酥,我还知道他掉进过湖里,是您救起了他。”萧云瑾缓缓道,将双手藏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女人愣了下,眼眸微动,认真地点了下头,转头朝着前面的凉亭走去。
萧云瑾缓步跟上,站在台阶下,望着战战兢兢抱膝坐在凉亭里的母妃,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湖面,握住的手掌禁不住颤了颤。
终是上前,半蹲在她的面前,低低说了几句。
话罢,他起身刚想离开,可刚一转身,袖口就被人扯住了。
萧云瑾转头看去,就见母妃正仰着一张茫然的脸,问道:“你要去哪里?”
“出宫!”萧云瑾沉声落下这两个字,将袖口从她的手上抽出,旋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轰隆
一声惊雷顿时在天地间炸响,震得地面颤了三颤。
马车内,萧云瑾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满是腥红,他抬手掀开车帘,转头朝着马车后看去。
视线一片模糊,远处的宫殿已经被雨幕全数掩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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