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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眉，强压住满腹酸意，身子又坐了回去，含糊不清道：“我不过随口问问。”
唐绾深吸了一口气，深知眼前这人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好对付。
“你该知道的，拿我换不了萧澈的解药，也换不回那……人，我的性命对萧云瑾来说，什么都不是。”慕容兰时垂下眼眸，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浑身半靠在身后的软塌上。
他沉默片刻，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道：“这对父子真是好笑，你知道吗？那人完全不信我的话，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我并不是他的儿子萧澈。”
唐绾愣了下，抬眸看着慕容兰时，他的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了。
“我是私生子，我是顾氏最不耻的存在，我是母后的污点，但是那人却想认我这个弟弟，你说这天下怎会有如此天真的人。”
慕容兰时晃动了下手里的茶盏，清澈的茶汤映在他的眼眸里，让他的眸色显得愈发的深沉。
这近似抱怨的话落在唐绾耳朵里，却让她听出一丝其他的意味来。
她哑声问道：“到底你怎么做是为了什么？”
慕容兰时将手里的杯盏搁下，抬眸再次对上唐绾的目光，幽幽道：“见过光明的人，又怎么再次甘心臣服于黑暗。”
听见这话，唐绾冷嗤了一声，缓缓起身，沉声道：“偷来的光明，给我，我也不要。”
这一刻，唐绾终是意识到和眼前这人多说无意，转身时离开时又道：“就算你什么也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了。”
慕容兰时猛地抬眸，一双幽深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直线，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唐绾脚步微撤，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守在门外的半夏一眼，就见半夏脸色微白，旋即重重地点了下头。
唐绾朝着半夏招手示意她进来，沉声询问道：“如何了？”
半夏森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屋内的男人，点头道：“少夫人猜得不错，忍冬拿走了我们之前备好的青羽令。”
听见这话，唐绾终是将一切都窜连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一刻，唐绾眼底已经没什么情绪，嘴角却泛起一丝讥笑。
慕容兰时呼吸顿时一滞，看见唐绾很明显已经淡然了下来，他剑眉微挑，试探性问道：“萧云瑾得到的青羽令是假的？”
唐绾转头凝视他片刻，冷声道：“我本以为萧云瑾想用萧澈牵制青州王，目的是用青州的兵马搅乱整个大萧，但是这并非萧云瑾的真实目的。
他是想乘萧澈中毒之际，让青州王和青羽令，利用萧澈在京都部署的青羽营为他所用。”
她说话的时候语速不快不慢，逻辑清晰，语气从容淡定，身体也由方才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慕容兰时回望着她的眼睛，那眼睛里好似有天上的星河在流转，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一双通透的眼睛。
这一刻，慕容兰时终是承认了。
想到这里，慕容兰时勾唇，发出几声自嘲的笑。
“你知道吗？见到你能这么完整地坐在这里，我一开始感觉很奇怪，毕竟这并不是萧澈的行事作风。”唐绾幽幽道。
慕容兰时冷笑了一声，点头道：“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毕竟被抓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领教青羽营百般逼供手段的心里准备了，但是一切却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几日，我一直在揣摩这个问题。”
“想出来了？”
慕容兰时点头，扯出一抹得意的笑，“证明我的谎言说得很成功，就连萧澈都信了几分，一个正常的有良知的人，霸占了旁人的身份、位置这么多年，怎么也会有点愧疚之心吧，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萧澈竟然是个有良知的人，这真是可笑。”
唐绾摇头道：“错了！”
“错了？”慕容兰时闻言，漆黑的眸子渐渐凝聚起一层迷雾，呆呆地望着唐绾。
“错了。”唐绾面无表情道，“常人可能已经不记得五岁前的记忆了，但是萧澈到如今还记得那时的记忆，他至始至终都知道他就是青州王的儿子，他就是萧澈。”
慕容兰时僵住，突然意识到她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不过你方才的话对了一半，萧澈是一个有良知的正常人，他不对你用刑，不过是觉得你可怜罢了。”唐绾话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慕容兰时心头莫名被扎了一刀，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脊椎猛然窜了上来，连着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他一直认为唐绾会是萧云瑾筹谋多时的计划中唯一的变数，没想到，萧澈……
本来他们还自以为对萧澈的性子了如指掌。
眼下想来，真是可笑。
他耸了耸肩膀，无语道：“没办法，我都提醒他多少次了，现在的唐绾和他口中的人分明完全不一样，可是那人却盲目自信，可真是害苦了我了。”
偏执和仅存在心底的一丝庆幸，不断在心中来回拉扯着，仿若寒冰于熔岩，让他痛苦不堪。
想通了这一点，慕容兰时觉得这段日子笼罩在心间的阴霾，忽然消失不见了，浑身的血液顺畅了似的。
有意思，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遇见这么有趣的人，看见这么有趣的事，值了！
他转头看向被房门挡住的方向，眼底终于一扫阴郁与乌云，浮现一丝认命的笑意。
萧澈不仅出身比他好，就连运气都比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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