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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刘卓耳边响起。
刘卓迷迷糊糊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穿着布衣，脸庞稚嫩的孩童。
“老师，别睡了！一会夫子又要来骂你了！”
我...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在干什么？
哦！对了，我是启蒙老师，我负责教导孩子入门修行的基础。
因为我说服了夫子，给我尝试有教无类的教学理念，所以我现在把乡里的所有的适合学习的孩童，都聚集在了一起。
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不是只有富家子弟才有修文习武的权力。
此时，刘卓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你们快点坐好，一会夫子来抽查背诵，你们被打屁股可不要怪我！”刘卓催促这些围观的孩童，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
围观的孩童一哄而散，全部跑回自己的座位，不一会儿，学堂内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刘卓！这次期末考试若是还达不到之前提的要求，你所谓的有教无类，就只能作罢！”
说话的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人，修长的白发随意束在脑后，一双似乎还没睡醒的眼睛中，透露着精光。满脸的皱纹是历经风霜的痕迹。
“夫子好！”
刘卓赶紧站直，然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夫子扫了一眼正在高声朗读的孩童，表情并不喜悦。他发现那些高声朗读的孩童中，有不少就是张着嘴，根本就没有出声，还有几个连书本都拿凡了。
“不论是习文还是习武，都是要求天赋的，你说的有教无类，是对修行人的不尊重。”
“有些人一出生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贪不得改不得，认命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说到这里，夫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想要和刘卓直接争论起来。
若不是当初刘卓为自己的学堂争取到了上级的支持，自己就不会答应他试验什么有教无类。
修文学武本就不是这些泥腿子能碰的东西，老老实实耕田种地，就是他们该过的生活。
刘卓没有和夫子争论，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夫子，还有一周就考核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你...真是冥顽不灵！”
一甩衣袖，夫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气氛的扭头就走。
看着夫子离去的背影，刘卓轻声叹了一口气。
堂下的孩童们，看到严肃的夫子走后，顿时又活泼了起来，读书声顷刻间变成了打闹声。
这一情景，刘卓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脑中的那个有教无类理念，是否真的正确。
当...当...当...
学堂下课的钟声响起，刚才还在打闹的孩童，瞬间全部跑光，诺大的学堂里，就只剩下刘卓一人。
学堂门口，一位中年人，正在给送别一群孩童。他们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中年人看到刘卓，直接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调侃道：
“哟，这不是刘老师嘛！这次考核若是不再通过，可就没有学生可教咯。”
中年人是学堂的著名老师叶安，他曾经为许多富家子弟做过启蒙，这些人中出现过不少天赋异禀的学子，因此他深得许多家族的喜欢。
“刘老师，坦白说，我很钦佩你的品德。但是在育人方面，你的理念真的不行！”
“每个人的命运是注定的，农民就应该安安心心种地，不要去想修文习武。这不仅是浪费我们老师的时间，也是浪费他们的时间。”
叶安语重心长且充满了说教的语气，令刘卓感到十分不爽。
想要反驳几句，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最终，只能假装看不到，匆匆扭头离去。
村头，放学后的孩童们，都集中在树下肆意玩耍。
看到刘卓的身影，顿时鸟兽四散，撒欢的跑回了家里。
“王嫂，你家小虎在学堂上总是不认真，你们做为父母，应该要好好教育一下啊。”
刘卓跟前的中年妇女，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敷衍道：
“刘老师，知道了知道了，我干完手上的活，会和小虎说说的。”
看到王嫂这样的态度，刘卓也不愿意再自讨没趣，找了个理由便走了。
“我家小虎就是农名的命，硬要他去修文习武，浪费他帮我干活的时间！”
王嫂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刘卓的耳朵里。
刘卓向前走的身子突然顿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的气势顷刻间塌了下来，从身后去看，背影透露着一丝落寞的感觉。
“李大哥，诺诺这个孩子很有文学天赋，你们要多多鼓励她才是。”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学得再多，能赚钱嘛？”
刘卓犹豫了一下，弱弱回答到：
“不一定能...”
“那学文能让她嫁得更好嘛？”男子继续追问到。
“这个...也不一定。”
“那你说，她学文既不能挣钱，也不能嫁得更好，那她学来有什么用呢？”
“难道你就希望她长大了过着像你们现在这样辛苦的生活嘛？”
“她就是这样的命，既然是命，那就得认！”
刘卓一家一家的拜访，希望这些孩童的父母们，能重视这个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学习机会。
可一路过来，没有一家人理解、认可刘卓的做法。更多而是抱怨他，把自己孩子的时间拿走，家里的劳动力少了一大截。
刘卓来到最后一家，阿虎的家。
眼前这栋随时有坍塌风险的，姑且能叫做家的木棚，是刘卓看过最贫穷的。
“老师？你怎么来了！”
阿虎此时正在帮父亲砍柴，这是他们家的主要收入来源。
令刘卓比较惊讶的是，阿虎砍柴的动作，和他在课上叫他们的习武招式一模一样。
“你刚才的砍柴招式？”
阿虎咧嘴一笑，“我刚才用的就是老师你教我们的习武招式啊！”
“没想到你回家了还不忘练习，真是一个勤奋的孩子。”
被老师这一夸奖，阿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父母呢？他们在家吗？”
刘卓看了一眼，发现房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他们...他们都不在了。”
说到这里，阿虎的脸色顿时暗了下去。
“抱歉，老师不是故意的。”刘卓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羞愧。
“没事的老师，我相信阿爸阿妈会在天上保佑我的！”
看着阿虎那虽然稚嫩，但却充满希望的脸庞，刘卓瞬间觉得自己的理念是对的。
“每天学堂上课，你都没有时间劈柴了，那会不会影响你生活啊？”
知道阿虎他是依靠给人劈柴而换取食物之时，刘卓深深的担忧他会因学业而影响了生存。
可是阿虎却很豁达，他说自己白天上课，晚上劈柴，把白天学到的东西在晚上实践，这时非常好的组合。
当被问到为什么要坚持时，阿虎回了一句。
“因为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我要和那些富家子弟一样，穿好衣吃好菜！”
这句话，如同一击重锤，狠狠砸醒了刘卓。
有教无类，并不是说强迫所有人都要修文学武，而应该是针对那些有企图心，想要改变的人，这些人才是这个理念的对象。
太多的人想要改变，却迟迟找不到机会。
但更多的人，则是认命信命，不愿意再折腾再反抗。
第二天，刘卓在课堂上宣布了一件事情。
从明天开始，如果不愿学习的孩童，可以不用再来了。
堂上那些七八岁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纷纷抛出学堂，跑回家给父母们传递这个消息。
片刻之后，整个学堂里，就只剩下刘卓和阿虎。
“你不走吗？”刘卓饶有兴趣的问到。
阿虎摇摇头，“我想要出人头地，我要摆脱现在的生活！”
刘卓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从那天起，刘卓每天只教授阿虎一人。而在刘卓的‘加餐’下，他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成长着。
......
“夫子，刘老师把所有的学生都遣送回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学生了。”
叶安得知刘卓班级的动静后，立马第一时间来找夫子告状。
夫子没有回答，只是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面前的茶杯，然后才徐徐说到：
“也许他终于想明白了，烂泥就是烂泥，即便是想扶上墙，也会滑落下来。”
“告诉他，不管他现在学生有几人，只要有一个没通过考核，那他的有教无类就必须给我停止。”
“喏！”叶安老师带着一脸奸笑，愉快的去给夫子传达这个决定了。
下课后，刘卓把阿虎拉到自己的住所，亲自安排了他的食宿，并且‘命令’他这段时间不要回去劈柴了，在这里好好修炼，争取通过最终的考核。
安排完阿虎的事情，刘卓刚走出自己的小院门口，迎面就撞到了叶安。
“刘老师，你很聪明嘛，知道通过裁剪学生来增加通过的概率。”
“可是夫子说了，即便只有一个学生，如果没过，那你的老师位置就到头了。”
撂下这两句话后，叶安得意的扭身走了。
“老师，我会努力的！”
不知什么时候，阿虎已经站在了刘卓身旁，而刚才叶安的所作所为，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周后，阿虎的考核即将开始。
那些早早就放弃的孩童，以及他们的家长，都安排时间来到学堂，满是期待的等待着考核的开始。
终年只穿灰袍的夫子，出现在考核现场，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晰。
“刘老师一直倡导有教无类的教学理念，我学堂对于这种比较新颖的理念，也给与了支持。”
“所以，今天我们在大伙的见证下，对学生进行现场考核。”
话音落下，三道身影跳上比试台。
“只要刘卓老师的子弟，能通过这三位同龄富家子弟的考核，那你的有教无类理念就可以推广了。”
刘卓转身，拍了怕阿虎单薄的肩膀，然后轻声说到：
“阿虎，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把我教你的东西，好好使用就行。”
“嗯！”阿虎重重的点了点头，紧接着迈步走上了比试台。
台上，阿虎率先给三位行了一礼。“一会动手的时候，还请几位高抬贵手。”
“好说！”其中一位富家子弟回了一句。
“下面你们就开始吧！一文一武，最后比信念。”
此时，夫子身边的叶安，大声把比赛规则讲出来，以方便在场众人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文斗，就是比试双方做诗，谁的诗文更好，谁就获胜了。
这种简单且粗暴的比试方式。可以为比试剩下不少时间。
“那么我先来吧！”其中一位富家弟子率先出声表明态度。
“日升书声朗，正是读书时。年少需勤奋，不枉少年时。”
一诗念罢，夫子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平仄押韵还需要在斟酌，但劝学的意味是有了。”说到这里，夫子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安，“叶老师，你教导得不错。”
叶安顿时面露喜色，谦虚的回答：“夫子谬赞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首诗文，从一个七八岁孩童嘴里念出，总有一种年轻装老的感觉，就像是为老而强说老。
虽然刘卓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不得不承认，这位富家弟子的文学功底，还是有的。
想到阿虎每日的时间都是放在生计上，刘卓对于他能做出什么样的诗文，是有担忧的。
只见阿虎眉头紧锁，低下头一直沉思，久久未语。
其他乡亲纷纷交头接耳，眼中露出不少的鄙夷。
“农民就该做农民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去学文习武呢！”
“对啊对啊，阿虎这个小家伙人不错，就是有些时候不太精明，没看到实际情况。”
“只怪他父母走得早，没能好好教育他，才有了这种异想天开。”
这些话，清楚的传到刘卓的耳朵。他微微皱眉，心中十分不悦。
他相信这些话，阿虎也听到了。可自己没办法出手帮他，这只能靠他自己。
“都说人命天注定，我说我命由我定。鸡鸣习武日修文，夜晚劈柴谋生计。莫说少年心气高，要想莫欺少年穷。若是他日有风来，我定乘风上天去。”
震撼，所有人都被着稚嫩的声音所震撼。
莫欺少年穷，我命由我定！
这时何等的豪气，何等的自信。
刚才还有些不屑的夫子，在这首诗文之后，不屑消失脸色挂上了惊讶之色。
而最惊讶的，还属刘卓。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学生，竟然有如此的企图心。
“你...你怎么会有如此的豪气？！”富家子弟用手指着阿虎，声音有些颤抖。
阿虎儒雅的鞠了一个半身躬，淡淡道：“本心而已。”
“好一句本心而已！”
啪啪啪...
夫子激动的鼓起掌来，嘴里称赞，“人要有逆天之心，修文习武本就是条不断进取之路，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态，如何能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你，很好！这一关，你通过了！”
哇...
众人皆惊，没想到阿虎就这样通过了第一关。这下，乡里乡亲开始有些骚动了。
刘卓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一开始，这些人觉得阿虎没办法通过。现在看到他通过了第一关，心里的嫉妒之心，开始有些冒头。因为听他们那有些柠檬酸的话语，就能明白。
“他只是运气好，一会的第二关，一定就失败了！”
“嗯嗯嗯，我也觉得。他那木讷的模样，都没有我家那小子精明，一定不行的。”
“就是就是，不用看，第二关他没戏了。”
人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平日和蔼可亲的亲朋邻里，此时不说嘴脸丑陋，但也算是丑态毕露。
那种小人小心眼，令刘卓十分不爽。
“第二场武斗，你们谁来？”
叶安询问剩余两名富家弟子，脸色严肃。
“我来吧，老师。”
那个身高比较高大的弟子，向前迈了一步，直接回答叶安。
蒙江，当地一名富商之子。在叶安的教导下，实力在他们班里也算是前十的实力。
八岁的年纪，已经可以一拳打趴一头牛。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
“小江，一会你一定不能放水！你一定要让那些人知道，习武不是谁都可以的。”
蒙江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而裂开嘴大笑，“老师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另一边，刘卓也在开导阿虎。
“你一会不要勉强，如果真的打不过，你就投降认输。不管以后怎么样，老师都会继续指导你的。”
刘卓怕阿虎年轻冲动，真因为一时冲动而留下什么不好的隐患，对他是十分可惜的。
因此他不断反复的强调，让他不要冲动。
此时阿虎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似乎刘卓的话并没有被他听进去。
“你听到老师说的话没！”
刘卓有些着急了，因为看到阿虎一点反应都没有。
“老师，你觉得自己最棒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低着头的阿虎，突然抬起头，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刘卓。
“最棒的时刻？”刘卓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时候阿虎还会这样问。
但是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老师最棒的时刻，就是夫子同意我可以尝试有教无类理念的时候。”
阿虎听完，露出一个淳朴的笑容，声音坚定。
“老师的最棒时刻已经出现，而阿虎的最棒时刻，那一定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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