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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相脸色难看。
他久在朝堂，自然知道章瑜婉就是在指桑骂槐，与其说是管事惹怒了章瑜婉，不如说章家惹怒了她。
章相也有些怒了。
章瑜婉如今再尊贵，也是章家女儿，便是当初皇后娘娘在世时，也不曾这般颐指气使，章瑜婉如今行事，未免太过跋扈了！
“四皇子妃，您这是……”章相语气不由自主的加重，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章瑜婉便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殿下如今情况如何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在章相头上，章相不由自主的僵了僵。
谁也想不到，四皇子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更无人知道，宫里如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章相浸淫朝堂多年，直觉告诉他，宫中必然发生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而这一切，也必然与四皇子脱不了关系。
四皇子与章家关系素来寻常，章家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唯一的联系便是四皇子妃。
若四皇子妃对章家再无任何眷念，谁也不知道四皇子日后会如何清算章家。
他一人事小，章家百年荣辱，以及数百族人才是真正的大事。
旁边砰的一声，已经磕了数百响头的章家管事再也支撑不住，往前一趴晕死过去。
“管事年纪真的大了。”章瑜婉叹了口气，道，“我还记得当年我偷跑出去，他领着人来拿我，跑的可比狗快多了。”
章相闭了闭眼。
他又不傻，自然看的出章瑜婉是在清算。
她被囚禁在地下，不见天日了那么些年，又忍耐了这么久，终于开始清算了。
说句实话，她能忍耐到如今再清算，他当真是有些佩服她了。
章相望着章瑜婉与大女儿一模一样的面庞，几乎是有些恍惚。
同样的面孔，怎么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心性？
或许，他当初就选错了人。
章瑜婉回眸望向章相，像是看透了章相所有想法，轻轻一笑，“谁生来不是一张白纸，若我与她交换了人生，怕是被娇惯的蠢顿如猪的，便是我了，站在这里的，便是她了。”
她又一笑，“爹，你就不该一时心慈手软，若是能回到过去，你就该直接掐死我，而不是让我还留有一线生机，也不对，若我死了，章家才是彻底完了。”
“你……”章相声音沙哑，死死盯住章瑜婉，犹如看见了向他露出锋利牙齿的母狼，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在地。
居然还是章瑜婉及时上前扶住他，她温婉一笑，“相爷，当心。”
这一声‘相爷’，撕破了所有小心掩饰的虚伪面纱。
此时此刻，章瑜婉根本没有将她自己当做章家人，自然也不必顾念章家。
章相定定望了眼温婉而笑的女子，额头上已然有了冷汗，他闭了闭眼，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来人，林管事对四皇子妃不尊，拖下去家法伺候。”
“不过只是寒食节的事，相爷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章瑜婉笑的愈发温婉，“不过我倒是听说，之前我小产之时，夫人曾经去我府上看我。”
她又笑了笑，“说起来是看我，可借着这个由头倒是做了些蠢事，亏得没改变什么大局，只是多少给我惹了些麻烦，相爷怕是不知道，平宁郡主已经怀疑上夫人了。”
章相霍然抬眼，又惊又怒，“什么？”他想起什么，又放下心来，“还好平宁郡主已经……”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切，便都有可能。”章瑜婉望了眼章相，“你当初将我关在地下，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站出去与你这般说话吧？”
章相僵了僵，“可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当初的事，她本就不知情！”
“当真不知情？她可是当家主母，家里日常用度，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说到底，她是情愿我不存在而已。”章瑜婉冷笑了声，“这样的亲娘，换作是相爷你，要么？”
章相站直了身体，推开了她的扶持，脊背挺直，眉宇间倒依稀还有几分文官之首的倨傲之色。
可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打败了，还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又道，“来人。”
立刻有人上前，“相爷。”
“去夫人小佛堂，撤了牌位，吩咐小厨房，从今日起，不再准备桂花羹，若有违抗，赶出府去。”
章瑜婉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章相蓦然抬眼，“你当真如此铁石心肠！”
她这是嫌不够。
“事情……说不得还没到这个地步。”
“没到这个地步？相爷别忘了，云元帅还在北疆，手握重兵，他若存心报复，又该如何？相爷怕是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你……”
章瑜婉目光冰冷，“还请相爷速做决断，我这里还有旁的事，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章相咬牙，一字一句。
“夫人伤心过度，已然失了神志，封了夫人的院落，让她好好养病，别再出来了。”
既然她不能与四皇子妃好好相处，索性不相处吧。
他冷冷的道，“你满意了？”
章瑜婉一步一步的，不止是逼他断了他的臂膀，也是在惩罚他，让他失去所有倚仗与支持。
即便此次章家能够安然度过，他也再无脸面面对夫人，面对章家上下了。
章家百年清名，几乎是要毁在他手上了。
章瑜婉笑容淡漠，“相爷何必如此问我？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你满意吗？”
章家走到这一步，何尝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章相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往后一退，委顿在地，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再也支撑不起了。
章瑜婉漠然望着委顿狼狈的章相，过往一幕幕滑过面前，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笑容，只是笑意不及眼底，显出几分酷寒。
然后她便听见身后重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便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她的身后。
她目光微冷，“怎么回事？”
“奕王殿下已经到了北城城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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