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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烨并未起身，也没抬头，话却始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臣子含冤，若不能为其平反，天子便是同罪，请陛下下旨重新彻查向家一案，别让忠臣寒心。”
“儿臣即使陛下的臣子，也是陛下的儿子，父亲犯错，儿子不能及时劝阻，是为不孝，天子犯错，臣子若不能规劝，便是不忠，陛下时常教导儿臣，若想立足世间问心无愧，忠孝节义摆在先。”
“儿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向家一案，为向氏一族平反！”
皇上被这一席话噎的一口血梗在喉间，满心怒气，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下大臣在秦楚烨之后此起彼伏跪了一片，由苏烈袁带头，“臣等附议，请陛下下旨重新彻查向家一案。”
“臣等附议！”
这是皇帝此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逼入了穷巷，他们这是在逼他承认自己错了，向家一旦平反，当年涉事官员将会全受牵连，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有政治变动。
他承认，他老了，不想折腾了，他只想让江山在他手里完完整整的交出去，后世子孙如何打理，那是他们的事。
可眼下却因秦楚烨，他即将面临此生的第一道罪己诏，这无疑是在他辉煌的一生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失败！
直到这时，皇上才明白，他这个看似闲散不问世事的儿子，一直都是在装疯卖傻，如今他不在装了，为什么呢？
确实答案很简单，他先后平定了金陵与江北，这便算是有功在身，后又搬倒了陈丞相与沐家、何家，离王受到了牵连，他在朝中已经没有对手了，他不需要在装下去了。
只是皇上没想到，秦楚烨的锋芒竟这般凌厉，如今这个朝廷，到底是谁的朝廷？
这天下朝以后秦楚烨特意慢走了几步，站在回廊尽头看着陛下被太监扶回去，他忽然觉得父皇好像老了，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
在他没或刻意或有意回避的那些岁月里，父皇的头发染了雪一般，两鬓花白，如今就连一向挺直的腰板都佝偻了，走一步都要喘好几口。
“可是父皇啊，江山内部残破不堪，你我父子不是谈情的时候。”
秦楚烨朝着皇上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礼，“权当儿子不孝。”
逼得皇上重启了向家一案，平反已然定局了，秦楚烨准备出宫去找苏毓灵一趟，一来告诉她这个消息，二来也让她转达给向天离，让他放心。
可还没等出宫，就碰上了熟人——何茂明，何建业的长子！
“臣参见殿下。”
秦楚烨垂眸看了看他，瞧着他进来的方向，应该是要去太后宫里，为了什么事他自然知道，也懒得问，如今这件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嗯，下去吧。”
秦楚烨说罢越过他就要走，却忽闻背后传来一声，“殿下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你想听什么？”
秦楚烨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却没转身，“不如下次早点告诉我，本王说给你听。”
“秦楚烨，你别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何茂明是何建业的长子，也是何氏一族现在的当家人，是何家最能干的一个，他不是靠政治，而是靠财富！
之所以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跟秦楚烨说话，无非是因为他有钱，国库空虚，边关吃紧，何家必定是要出力的，所以就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得罪这个人。
秦楚朝后摆摆手，“去忙你的事吧，你爹还在牢里管着，大少爷还有闲心跟本王在这扯淡，想的真开。”
何建业倒了，可何家真正有能力的两个儿子还在，他们一个在朝，何建业出事那天就表明了立场，说父亲作为皇亲国戚，有错应当重罚，这便算是在皇上面前保住了位置。
另一个在商，就是何茂明，他没有官职在身，进宫求情就连皇上都说不出什么，百官更是没辙。
何茂明确实去了太后宫里，足足待了一天才出来，秦楚烨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跟苏毓灵在王府喝茶闲聊。
“老子出事，儿子求情，不足为奇。”
苏毓灵轻描淡写的说：“如果这个时候何家没人去求情，我反倒觉得不正常，像是在刻意避嫌。”
秦楚烨摸着下巴，不知在盘算什么，苏毓灵说完了他都没回应。
“你怎么了？”
苏毓灵伸手在他眼前摆了摆。
秦楚烨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揉了两下，皱着眉说：“所以你觉得，何家去求情完全是在做戏？”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可秦楚烨与苏毓灵都是混迹在政治权利中心的人，一颗心八个眼，一个字、一个眼神便能从中看出好几个意思来。
苏毓灵笑了笑，“他们肯定有后招，只等这件事平息在对付你，此时去找太后求情，不过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罢了。”
是啊，这件事已成定局，何家不会不知道，就算太后帮忙求情了，皇上也不会轻饶，毕竟是他亲口在百官面前承诺的重启这个案子。
就算最后宽大处理，也逃不过流放的结局，不过保全一条命罢了。
“你是怎么想的？”
苏毓灵直言道：“既然做了，就做死何建业！”
秦楚烨神色微凛，抬头看向她。
苏毓灵一笑，“干嘛这么看着我？
觉得我蛇蝎心肠？”
“当然不是，我是觉得你说的对，何家是贵族，又是太后母族，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能诛九族，但何建业绝不能继续活着，他活着就有号召力......”剩下的话他没说，苏毓灵也明白，她也是这个意思，贵族的号召力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若他编排个什么理由，集结一些有志者，日后皇帝有了那一天，新皇登基时就是他们起兵日！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
苏毓灵拦下他，“你别冲动，如今你已经树大招风，万不能在出头冒尖。”
“那怎么办？”
秦楚烨蹙眉道：“好不容易把何建业拉下马，总不能任由他们何家左右皇上就这么把人放了，对向家不公平，对满朝文武也没法交代，我更愧对追随我的一众官员！”
苏毓灵叹了口气，无奈的把他拉回来按在椅子上，“你冷静点听我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现在到了绝境的不是我们，而是何家，你何必自乱阵脚，咱们等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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