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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个低沉的苍老声音不知从何处突兀响起。
“各位，你们几家笑话看了一万年，当真准备让那白河为所欲为吗？”
深空中无人回应，就好似这声音在自言自语。
这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出声道：
“你们若真铁了心要看我热闹，那可就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了。”
“如果我把当年的事情全部抖出去，恐怕你们三家的好日子也会到头吧！”
听到这话，那深空中终于响起了另一个嘶哑的声音，只听这人笑呵呵道：
“你别急嘛！你也知道咱们几个人脖子本来是算硬的了，可奈何人家白河的剑更锋利呀！”
“再者，当初是你自己要选择那柄天诛的，我们几个人可都没有强迫你，你自己驯服不了人家，也别找我们几个老家伙算账啊！”
这时又一个雄浑嗓音响起。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竟然会相信宗玄那个酒囊饭袋，最后还害得我们三家陪你一起遭殃，现在你倒好，提前开始叫冤了。”
这时最先出声那个低沉声音气急道：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宗玄的确死不足惜。可是你们也别不知好歹，要是没有他，一元宗恐怕至今还骑在你们头上拉屎。”
那嘶哑的声音说道：
“这的确是一个意外之喜，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他没脑子就是没脑子。”
那低沉的声音没了耐性，冷声问道：
“废话少说，流霞州一元宗那边的事情到底如何处理？”
嘶哑嗓音笑着提醒道：
“是水云宗。”
“水云宗倒是好解决，就是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瞎子……”
正在这时，突然又传出了另外一个清朗的嗓音。
这声音说道：
“恐怕白河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否则自命不凡的他，或许还真不屑于去管天诛这档子事。”
听到这话，之前争论的三个人同时诧异出声。
“哦？”
“当年的事情只有我们四个人参与，他如何会得知？”
那清朗的声音淡淡回道：
“都三万年了，有心人真要刨根问底的话，找到点蛛丝马迹还不简单吗？”
那嘶哑嗓音惊道：
“所以你是说白河之所以守在流霞州一万年，并不是他自己想要那柄天诛，而只是不想让我们得到天诛？”
那清朗的声音回道：
“多半是这样。”
那嘶哑嗓音有些不镇定问道：
“那怎么办？这老瞎子真要发起疯来，还真是一件极让人头疼的事情。”
清朗的声音却叹息一声，说道：
“我最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以白河的性子，真要与我们磕个头破血流的话也不会拖到现在。我真正担心的是他表面看似在流霞州画地为牢，实则却可能是在布一个惊天大局。”
“事实上从他守着天诛剑灵的那一刻起，七州的整体局面就已经不由我们四个人把控了。”
此时那低沉的声音却突然插话，只见他语气不屑道：
“哼，天诛是我看上的东西，谁也别想染指。”
“正好前些年，我门中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后辈，其资质超越宗玄何止百倍！若能让他成为天诛剑主，千百年后，即便你剑圣白河又如何，土鸡瓦狗而已。”
那清朗声音问道：
“所以这才是你找我们的真正原因？”
低沉的声音回道：
“不错，无论如何，那柄天诛剑都绝对不允许落到别人手上。”
“谁敢对染指天诛剑，死！”
清朗声音沉吟片刻，说道：
“是该拿个主意了！”
“逼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看看他白河的剑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不可一世了。”
三人闻言皆是冷嘶一声，然后纷纷敛息屏气。
只见那嘶哑嗓音试探性出声问道：
“老大哥你有办法对付白河？”
清朗声音冷哼一声。
“剑圣又不止他一个。”
对付剑圣的最好办法，当然是请另外一位剑圣。
此话一出，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三个声音同时笑起来，奉承道：
“不愧是老大哥，这手笔还真是夸张。”
“不过……”三人这时又疑惑起来。
清朗声知晓几人心中想法，于是说道：
“我既然说得出这个话，自然有把握请得动人。”
……
少阳峰，苏云清满头大汗的站在阁楼前，心中的恐惧，久久挥之不去。
刚才看到那红衣女子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死定了，因为他亲眼看到过那女子手起剑落，收割无数生命。那么今天她手下再多自己这一条命，也定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曾通过饮露古剑感受过那位红衣女子的杀意，但当自己真真实实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苏云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甚至连抵抗的想法都不敢升起，对的，就是不敢。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全部都逃不过那女子的眼睛。
在苏云清心里，这几乎等同于一次死里逃生，他并不知道那女子使用了何种手段将他拉入到那个空间，毕竟那个女子的实力，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这会儿过去整整一个时辰，苏云清的内心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开始回想起刚才那女子对自己所说的话。
苏云清心中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当时真的答应了她，也许自己的确会立刻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
可是也正如他所说，那本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他拿在手里也不会踏实。而且与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她作交易，那恐怕到时会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障。
让苏云清唯一感到意外的，是这个举手投足间屠戮万千修士的杀神，刚才居然没有为难自己，她最后竟然真的送自己离开了那个神秘的空间。
她是谁？为何会找上自己？还有那个神秘的空间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时时间，许多问题涌入苏云清脑海之中。
这天晚上，苏云清彻夜未眠。
第二天凌晨时分，苏云清依旧没有半点睡意，此时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小阁楼便有人早早来拜访。
来人是肖剑。
他怀抱藏光，脚步缓缓向着阁楼这边走来。
今天，肖剑没有再像平时那般嬉皮笑脸，看到苏云清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出口打一声招呼。
肖剑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强烈战斗气息，已经解释了一切。
他走到离苏云清还有几丈距离的地方时，停下了脚步，然后望着苏云清，目光中似有火焰熊熊燃烧。
苏云清看了肖剑一眼，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起身来，同时手掌却自然而然的刚好触及到饮露剑柄。
他淡然出声道：
“若你我真要拿出十分力争出个胜负，那样结局会很难料，但输的人恐怕不死也会重伤。”
“而我这个人很怕死，也不想失手杀死你。”
肖剑咧嘴一笑，说道：
“我只是想痛痛快快打一架，仅此而已。”
苏云清也随之一笑，握住剑柄，古剑饮露缓缓出鞘，冷凛的寒光顿时溢出。
“那就好好打一架！”
苏云清气息平静澄和，毫无半分盛气凌人之势。
但肖剑却能看见苏云清平静外表下滚滚如潮的剑势，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苏云清剑势一旦真的启动，便是石破天惊。
感受着苏云清的气象，肖剑目光已变得欣喜若狂，体内的血液一瞬间就沸腾了起来。
“好！哈哈哈……好！”
肖剑情难自控，话还未说完时身形已然化作一道流光，他手中藏光挽出数十道凶悍的剑气，一股脑儿向苏云清袭来。
苏云清凝视着那道极速靠近的光影，微微曲下身，呈半蹲姿势。
某一刻苏云清脚下骤然发力，他四周的地面猛然一震，与此同时，苏云清身形若箭矢般冲出去。
一股仿佛压抑已久雄浑气势赫然间倾泻开来。
一人如迅猛的风暴，裹挟万物，所向披靡。一人似无尽的浪涛，来势汹汹，吞噬一切。
两道刺目的光影，瞬间冲击到一起。
随着一阵爆开的夺目剑光，紧接着便一声响彻天际的金石交击声，然后便可见无数条剑光流泻在战场。
一招过后，两人错开身形，却又眨眼间同时折回冲杀到一起。
此刻两人的血液，似乎都已沸腾起来。
这是肖剑自此次出关以来出剑最畅快的一次，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担心会一剑将对方砍出内伤而畏首畏尾。
而棋逢对手的较量，也让苏云清的心跳在这一刻骤然加快了许多。
此刻他如同置身云端，一时之间竟然变得豪情万丈起来。
两人肆意挥洒剑诀，那一身的剑气酣然释放，小阁楼前那一片空地很快被那冷凛的剑气覆盖的严严实实。
只听一声声撕破耳膜的碰撞，然后便伴随一阵阵夺目剑光，方圆数丈之内，剑光所至，飞沙走石。
这一场真气境修士间的战斗，其气象已然隐隐超过凝府境。
再一个时辰后，两人倾力互相交换一剑，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们同时退开七八丈。
肖剑望着对面的苏云清，气息略有些紊乱，他眼神中的情绪多变，有不解，有惊讶，有兴奋，还有失神。
“我一直以为，你能在藏剑峰杀死那名凝府境杀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好。”
苏云清一愣。
“你都知道了？”
肖剑白了苏云清一眼。
“怎么？以为赢了我两次，就真的觉得我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了？”
苏云清轻咳一声，笑道：
“那倒不是，只是我以为你不会刻意去了解我的过去。”
肖剑发现苏云清脸不红气不喘，于是指着他质问道：
“老实告诉我，你小子是不是实力已经累得不行，却故意装着一副轻松的样子死撑门面？”
苏云清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走到旁边一棵树下，一屁股坐了下去。
“废话，打了这么久，当然累了，你当我铁打的？”
肖剑这会儿也才跟着歇了口气，说道：
“这还差不多！”
两人刚停下，封惜便急急忙忙从远处跑来。
“两位师弟，宗门喻令，水云宗内堂三峰所以弟子即刻至练武场集合！”
两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肖剑喜道：
“终于要去百断山脉了，整天呆在宗门，都快憋出鸟来了。”
苏云清却十分吃惊，他嘀咕道：
“这么急？”
他略微失神片刻，然后对肖剑说道：
“你先去练武场，我得外堂一趟。”
他说完急冲冲跑下少阳峰，径直往外堂而来。
这次去百断山脉，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他需要去给老爷子说一声。
苏云清跑到外堂那小院的时候，老瞎子还是躺在那张椅子上。
他没有走进院子，而是站在院门口，对着院内大声说道：
“老爷子，我要随宗门去百断山脉那边斩杀妖兽，估计得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你……
老瞎子突然坐起身来，表情略带惊喜回道：
“天大的好事，老瞎子终于可以过一段清静日子了。”
苏云清看了看老瞎子，突然转过身，突然觉得眼角有些酸，这是他认识老瞎子快八年来，第一次真正的离开老瞎子。
他背对着老瞎子，说道：
“老爷子，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还是这样。”
有些东西，他害怕改变。就如同八年前，他目送那个背影离开的时候，那时候他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自己的世界一片灰暗，没有半点生机。
那样的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身后，老瞎子黑着脸，怒道：
“你是担心我咽气儿的时候你不在？”
苏云清不答。
老瞎子本想再鞭笞苏云清一顿，可不知为何这次重话到了嘴边却始终没能说出口，最后他只是嘀咕道：
“一个大男子汉，还哭哭啼啼，泪星子就这么不值钱？”
苏云清抡起袖子擦干眼泪，嗤笑一声道：
“我还不到十五岁，不算大男子汉，按照伏牛镇那边的说法，得等我到十六岁时，才能算男子汉。”
老瞎子嘴角一抽，第一次接不上苏云清的话。
而苏云清则是再次回头看了看老瞎子，然后将古剑饮露往背上一搭，快步离开了小院。
苏云清走后，老瞎子一手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的嘀咕道：
“都活了几万年，不是应该早都变得铁石心肠了吗？”
随即又自顾自摇头：
“不对，活了几万年难道就不是人了？又不是草木顽石，我还不能有点儿感情了？没有这个道理。”
老瞎子自言自语好一会儿，总觉得浑身刺挠，好像干啥也不是，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
于是他就走到院子里来回踱步，口中不住念叨着：
“百断山脉……百断山脉……”
很快，老瞎子突然停下脚步，嘶一声道：
“难不成真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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