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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芙兰却两步绕到她面前，不依不饶地拦住去路，高声道，“你已经是四皇妃了，正所谓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这府中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如今，府中没有女眷，后院之事便是我说了算！我现在命令你，给我滚出去，不许你踏进丞相府半步！”
苏馥羽挑动眉角，盯着苏芙兰看了良久，“无理取闹！”
“滚出去！”
闻言，苏芙兰却像是发了狂，一把推住苏馥羽的肩膀，将她往外赶去。
苏馥羽脚下不稳，竟然差一点被她推倒。
她堪堪稳住了自己的重心，一把甩开苏芙兰，高声道，“我是来探望父亲，不是来看你撒疯的！”
苏芙兰向后倒退两步，‘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她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盯着苏馥羽阴沉的双眼，哈哈大笑两声，“父亲？这个家都是因为你才变成两人如今的样子，你还好意思提‘父亲’二字？”
苏馥羽不解。
“当初，如若不是因为你，四皇子怎么会插手丞相府之事，我娘亲怎么会被囚禁？如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
苏芙兰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一双手，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嘴角抽动，眼中泛红，肩膀也上下耸动着，“那可是我娘亲，我亲生娘亲……”
苏馥羽一时不解她到底为何如此疯魔，只凝视着苏芙兰瞧了两眼，才沉声道，“三夫人杀害二夫人，还妄图将所有罪名都推在我的头上。如若当初我坐以待毙，如今死的便是我！我知道你娘亲过世，对你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可你也不该因此消沉堕落。你好歹也是相府的小姐，如今这疯癫的样子，算什么？”
苏芙兰收住面上令人恐惧的笑容，慢慢地放下手，撑在身侧，缓缓站起身，立在原地，望着苏馥羽。
不知为何，她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如今看上去竟然像是苍老了十多岁一般，眼底也藏着苏馥羽看不懂的沧桑。
两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
“闹够了吗？”
廊下传来了苏岩苍老的声音。
闻言，苏馥羽探出头，只见苏岩穿着一声单薄的衣衫，手中持着一只素白色的帕子，面色苍白，眼窝乌青，站在廊下，盯着二人。
苏芙兰也缓缓转过身，望了苏岩一眼，竟然也不行礼，只是哼了两声，转身就走。
苏馥羽快步上前，扶住苏岩，“父亲怎么起来了？”
她手指尖才刚刚触碰到苏岩的肌肤，便觉通体一阵寒凉。
苏岩的身上竟然冰的像是冷窖一般。
苏馥羽忙捂住苏岩的手背，低声道，“父亲的手怎么如此凉？”
苏岩没有多言，只咳嗽两声，转过身，往后院而去。
见状，苏馥羽也快步跟了上去。
苏岩佝偻着后背，每走一步，都会咳嗽两声，已然是个垂垂老矣之人。
看着苏岩的后背，苏馥羽心中的怨气竟然一一消散，仿佛回到了儿时，她和父亲在府中相伴的时光而已。
两人走进屋中，苏岩坐在桌边，强忍着咳嗽，对苏馥羽扬动下巴，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苏馥羽坐在他对面，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布置。
一切还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可是这些家具又都多出了些陈旧气息，屋内因为长时间未曾通风，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潮湿味道。
苏岩又咳嗽了两声，后背像是一只虾米猛然躬动而起。
“你回京几日了？”
“前日夜间回京。”
“路上可是去了药王谷？”
苏馥羽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将药王谷的事情大致同苏岩说了一遍。
苏岩听着，眉头紧蹙，“这南宫泽毅，将药王谷这么大一摊子都交在你的手上，也难怪那几个堂主会生出反心。”
苏馥羽没有接话，只是应付着点点头，接着问道，“父亲病重至此，为何还要将府中的丫头们都遣散了？管家一人哪里能照顾得过来？”
闻言，苏岩缓缓抬起头，那乌青的眼圈向下凹陷着，在这样黝黑的光线之下，看上去多出了几分阴森可怖。
“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还要那些人伺候做什么？”
听到此话，苏馥羽的心中一紧，忙打断苏岩，“父亲莫要乱说。您不过是生了病，明日我便请御医来为您诊治。如若御医不成，就让药王谷派人来。”
苏岩呵呵一笑，笑容才刚刚展开，随即便被咳嗽打断。
他猛烈地抖动着身子，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晃动两下，又笑着望向苏馥羽。
良久之后，苏岩才觉胸口的气闷减弱了些，这才道，“羽儿如今果真和从前不一样了。到底是接管了药王谷，又是四皇子的皇妃，这言语之中已经多出了不少底气。如此，我也可以安心了。”
“父亲……”
苏馥羽鼻头一酸，真想扑进苏岩的怀中，像儿时那样哭闹一番。
她强行忍住心中的失落，凝视着苏岩。
“我这病好不了了。御医早就知道我病重，却无人过问。这病还如何好呢？”
初时，苏馥羽还想要争辩两句——即便是没有御医，药王谷多的是好大夫，怎么还能治不好呢？
很快，她便明白了苏岩的意思。
御医已然知道他病重，却未曾现身，那便是陛下的意思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先是宋宝善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后来又是刘湘一力想要将苏芙兰送上二皇子的卧榻，如今再加上紫若乃是二皇子的眼线。
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就是君臣之间难以逾越的障碍和鸿沟。
即便是皇上相信苏岩与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却也不可能再留着他一条性命。
只是，当今圣上看重皇家颜面，若是下旨诛杀当朝丞相，臣民该如何议论？
与其那样，还不如眼睁睁地瞧着苏岩在病痛之中挣扎，最后病死府中，皇上痛哭一场，就算是尽了君臣之间的一点心意。
想到这里，苏馥羽凝视着苏岩，低声唤道，“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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