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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欣不解地问道：“我的好娘子诶，您到底跟杨娘子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
“其实也没说些什么，”秀秀摇头淡淡道，“只是自己能吃上饱饭，就不忍心看见别人挨饿罢了。”
“可是城中时疫那般危险，”云欣着急道，“要是让您也染上了病，我们可怎么办呀？”
“时疫马上就能控制好的，官府不是已经安排了大夫免费为百姓看病嘛，”秀秀笑道，“只是眼下病人多大夫少而已。”
云欣又问道：“娘子，您就这么坚信官府能救了全城的百姓？”
“不是我坚信官府，而是我相信那个人。”
“谁？”
“那天晚上带着伤来庄子上找我的人，你不会真以为他来江州一趟就只是为了见我吧？”
“什么？”
“没什么，”秀秀目光坚定，轻声道，“冬天迟早会过去的，时疫也会结束的，但春天要播种，怕是有不少百姓家里要缺粮食了，咱们现在施粥其实也不过是尽力能帮一些是一些，时疫也许不会让人病死，但没吃的是真的能饿死人。”
“这倒也是，我以前被我那黑了心肠的继母虐待，天天都吃不饱饭，隔三岔五更是饭都不给我吃，恨不得让我饿死，饿肚子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云欣低低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又一拍脑门抬头问道，“瞧我这记性，娘子一天了都没吃饭，该饿了吧？”
秀秀微微点头，笑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确实是有点饿了。”
云欣忙道：“今天庄子上没有您发话，大家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吃好，您回来后又一直睡着，我们都不敢来叫您，中午饭还是黄师傅来掌勺的，他做的白菜豆腐煲，可香了呢！”
“白菜豆腐煲？”秀秀听完一愣，问道，“这不是道北方菜吗，黄师傅怎么想着做这个了？”
“害，周庄头听说您累倒了就赶紧过来了，黄师傅在屋外招待的他，他们俩闲聊了几句，黄师傅问他吃了没，周庄头说吃了，周娘子今天在家做的白菜炖豆腐，后来他回去了，黄师傅就一拍大腿说咱们今天也吃白菜豆腐得了。”
秀秀听完哑然一笑，周娘子在家做的白菜炖豆腐那是真的就用白菜来炖豆腐，这两样东西不稀罕，也下饭，但黄师傅做的白菜豆腐煲就不一样了，虽然里面用到的主要食材还是白菜和豆腐，但要炖这个煲还得往里面加好些贵得多的配料呢。
云欣站起身笑道：“娘子且等我一会儿，我们中午开饭前黄师傅就先单独给您留了一份饭菜，放在灶上一直温着呢，我这就给您端过来。”
果然，没一会儿云欣就端来一个小砂锅，揭开盖子就能看见里面除了白菜和豆腐，还有鸽子蛋、火腿片和木耳。
跟砂锅一起端过来的还有一碗盛得满满的米饭，还在冒热气儿。
秀秀笑道：“怎么给我盛了这么多饭，我能吃完吗？”
云欣却道：“这道白菜豆腐煲真的很下饭，只怕娘子吃了这一碗饭还会嫌不够呢！”
秀秀无法，只好拿起筷子吃菜，她夹了一块豆腐，先闻了闻再吃，又把其它几样配菜都尝了一筷子，y最后用垫底的白菜叶子裹了一团米饭吃下肚。
“怎么样？”云欣问道，“好吃吧？”
“这豆腐是沾了蛋液后煎的吧，用白菜叶子打底，其它菜都放进锅里后加了老抽、生抽、耗油和盐巴来调味，小米辣和香菜应该是后放的。”秀秀慢慢思索道。
“这您都知道？”云欣佩服道，“我起先看这豆腐黄黄的，以为是油炸过的，但吃起来油气儿也不重，还专门去问了黄师傅，这才知道是用鸡蛋液裹来煎的，但娘子您怎么连放了哪些调味料都能尝出来？”
秀秀故意笑而不语，一碗饭吃完后把碗递给了云欣：“想知道？再给我盛半碗饭来我就告诉你。”
“诶，我这就去！”云欣接过碗笑道，“我就知道娘子肯定也爱吃这个白菜豆腐煲，开胃又下饭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等又吃下去了半碗饭，连带着菜也吃的差不多了，秀秀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又拿起那杯陈皮红豆沙牛乳喝了起来。
“娘子吃好了？”
“嗯。”秀秀点了点头。
“现在能告诉我了吧？”云欣眼巴巴地问道。
“告诉你什么？”秀秀笑道，“傻丫头，你还真想吃考吃就能学会做菜的秘诀呀！不亲自下厨做菜，便是我把菜谱事无巨细地全部写下来送到了你面前，你也照样做不出色香味俱全的好菜来。”
“可是——”
“东家醒了吗？”黄师傅突然在屋外问道，“大伙儿都惦记着您的身体呢。”
“醒了醒了，”秀秀高声回应道，“让大家再等等，咱们待会儿在堂屋说话。”
秀秀又对云欣笑道：“给我把衣服拿过来，你也有两天一夜不曾好好休息了，现在没有你的事了，你先回屋睡会儿吧。”
说完，秀秀穿戴好衣饰，便出了房间往堂屋走去了。
众人果然都听话等在里面，但出乎秀秀意料的是，周庄头带着一些庄户也过来等着了。
秀秀径直走到上首坐下，对着所有人微笑道：“我没事，不过是一晚上没闭眼太困了，劳烦大家挂念了。”
黄师傅沉吟道：“东家身子没事就好，但听说您昨天到城里去亲自施粥了？”
“没错，”秀秀点头道，“明日一早，我还会亲自去的。”
众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周庄头开口说道：“娘子您菩萨心肠苍天可鉴，但我听说如今城里正是人仰马翻的时候，您也不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去吧，实在是太危险了！”
秀秀不置可否地继续点头，轻声道：“你说得对，我也知道大家都是好意，这样吧，城里的粥棚既然已经开了，就不能随便关了，那里最缺人手，谁愿意过去帮忙，一天一两银子。”
“一脸银子！”
底下众人瞬间躁动起来了，不少人一个月累死累活下来都未必能够挣到十两银子呢！
“不仅如此，若是能一直坚持到粥棚拆除那天，我再一人加十两银子，”秀秀温声道，“你们也不用怕染上病，不过区区时疫而已，莫说官府那边免费给看这病，我手上药材不少，连人参都攒了好些，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哪怕阎王爷已经派黑白无常把魂儿给拘地下了，我也能给他救回来！”
离江州城外二十里远的一处羊肠小道上，赵子宁冷着脸面无表情地把长剑抽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了，地上歪歪散散地躺了五六具异族尸体。
这是赵子宁来到江州地界上的第三次杀人，死在他剑下的胡人杀手一次比一次多，可见胡人那边催得有多急。
但今天他终于把连同潜伏在周围的“小尾巴”也一并给料理干净了，想来周老头暂时应该安全了。
赵子宁没有耽误时间，直接往城中赶去，不到一个时辰后他就来到了江州官衙，此时天色刚黑，但在官府门口等着看病的老百姓们还是排着看不清尽头的长队。
周老头正给人把着脉，神情十分专注，都不曾注意到赵子宁已经回来找他了。
一直到明月彻底升起，周老头这才抬起头，同别的大夫换了班，这刚一起身，终于看到了默默等候了他许久的赵子宁。
两个人沉默着走入了官府内，一直到没有别的人了，赵子宁才开口道：“我们该走了？”
“走？”周老头瞪着眼珠子说道，“江州还有那么多百姓看不上病呢，咱们走哪儿去？”
“宁州。”
周老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宁州也爆发了时疫，规模不见得比江州小，那里的百姓也需要你去救治。”
“我不过也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周老头摸了摸鼻子，叹气道，“我自己那点能耐我自己最清楚，真要说起来，只要不是本身体虚多病的人，便是得了这个时疫也八成不会死，反而是我看官府旁边这两天有人支起了粥棚，那才是真正能救人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富足的豪绅之家出来做的好事，积大德呀！”
赵子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周老头念叨着，自从他在西北与胡人的战场上第一次亲手杀人后他就有了这样的习惯，每次杀了人后都会沉默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很少会主动开口说话。
其实军营的统帅经常跟战士们说他们杀的不是人，胡人是会伤害自己同胞的敌人，敌人又怎么能被当做人呢？
但赵子宁清楚，若非实在无路可走，谁不想过安稳太平的生活，让人对着其素不相识的他人拿起刀剑杀个你死我活，这本身就是强人所难的事。
“收拾好东西我们就走吧，”赵子宁轻声道，“宁州，未必是个安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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