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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服毒，被人救起洗胃折腾了个翻江倒海；第二次割腕，水果刀钝得让她疼了一天一夜；第三次上吊，又被房梁上的猫啃断了绳子；第四次投河，却让树杈夹住身子，困在下游多半天让人救起。
而这第五次，她终于得偿所愿，从十五楼一跃而下。经过几秒钟的惊恐挣扎后，她感觉身体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进入一条不知从哪来，又通向何方的幽暗隧道。她无识无觉地沿着通道走了不知多久，最后总算是到了隧道尽头。
那里是一处阴郁无光的山谷，谷两侧壁立千仞，尖刺横生，还有很多可怖的怪石林立，有的形如恶鬼，有的塑如怪兽，还有的就是一堆堆的骇人骨骸。兰姨看得不禁心惊肉跳，但又无法回头。
这就是人死后的世界？也就是地狱？
兰姨心下生畏，不过很快就坦然了许多。以自己所造的罪孽，下地狱本就是应该的，既然已经来到地狱门前，又有什么可踯躅的呢？
她长舒了口气，向阴郁山谷的深处走去。没走多久，山谷里的光线已经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影影绰绰看到前面有一栋破败不堪的建筑，一扇糟朽的木门敞开着，里面漆黑得如同无底深渊一般。
兰姨心想也许这里就是阎罗王的森罗宝殿入口，里面什么牛头马面、小鬼判官的，在等着审判自己。自己本来也是罪有应得，人家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她壮了壮胆子，兀自闷头往里走去。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穿过黑漆的大门，里面竟豁然开朗起来。
通亮的大屋里四面尽是白皙的墙壁，还有气派的回廊、玄关和数层阁楼栏杆，雕梁画栋的室内装潢的尽显欧式风格，俨然一副豪宅的样子。
离她最近的是一把摇椅，上面坐着个谢顶老头，眯着眼叼着高档烟斗。见兰姨来到面前，抬起烟斗向她打了个招呼：“哟呵，来新魁子啦！”
兰姨不明白他说的“新魁子”是什么意思，正想着该怎么和这个老头搭上话，左右旁边凑过来好几个陌生面孔，有老人，有青年，有和她一样的中年妇女，甚至还有十来岁的孩子。
众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对兰姨议论纷纷。有的说：“唔，看上去比咱们可厉害！”有的说：“也许比莫老头还不得了。”还有的说：“也未必，这家伙指不定干了什么事呢！”
兰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也无心问个究竟，只对面前坐在摇椅上的谢顶老头点手问道：“嘿老头，这里就是地狱吗？你是阎罗王？”
她的语气十分无礼，本以为这些人，尤其是这个看似地位不低的谢顶老头听了会勃然大怒。没想到围观的所有人根本无动于衷，摇椅上的谢顶老头甚至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这个新魁子有意思。说说吧，因为干过什么露脸的事才来到我们这儿的？”
兰姨见他派头不小，又不计较自己的傲慢无礼，便仗起了胆子，“哪有什么露脸的事，无非就是年轻时懵懂无知，未婚先孕，然后抛弃了自己的亲儿子，等他长大了找到我还羞辱了我一番。我一赌气，下药把他给药死了。然后……”
“然后你就寻了短见，第五次才跳楼成功，就来到这儿了？”谢顶老头轻描淡写地接过了话，“嗯……还行，莫老头应该会看得上这个新魁子。”
兰姨之前听有人说起“莫老头”，以为就是眼前的谢顶老头，原来另有其人。
“你们有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大刑尽管招呼吧，我悉听尊便。”兰姨满不在乎地吼道。
在场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这里哪会有如此暴力？”谢顶老头笑罢，指向人群中的一个小孩儿，“小e，把新魁子带去莫老头那，没准就是替代者。”
小孩儿答应了一声，拉起兰姨的手，“来吧，我带你去找莫老头。”
兰姨随着小e，往豪宅的深处走去。
边走兰姨边问小e：“你们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做了亏心事的人，死后不都是要去森罗地狱吗？”
小e回头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这是封建迷信！哪有什么森罗地狱，这里是魁子的疗养院。”
兰姨不解，“你们嘴里说的‘魁子’是什么意思？疗养院又是怎么回事？”
“‘魁子’啊？意思就是生前干了一般人不敢干的事，死后来到我们这里的人。而这里就是我们‘魁子’死后聚集的地方。”
“那你也是个‘魁子’喽？”
“当然。”
“那你干过什么了不得的事？”
小e挠了挠头，满不在乎地答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就是霸凌了班上的一个柔弱女同学，让她爸给失手打死了。不过我霸凌的手段可不一般，拿我一个礼拜没洗的内裤给她当口罩用，还把泔水浇在她饭碗里逼她吃掉。如何？”
兰姨差点没吐了，心想人家爸爸把你打死一点都不冤。
不多时小e带着兰姨来到所谓疗养院的最深处的屋门口，门上垂着散碎的珠帘。他冲里面喊了一声：“莫老头，新来的‘魁子’给你带来了啊！”
里面传来低低的哼声，小e对兰姨说：“进去吧新来的，莫老头就在里面。不过提醒你一下，可别在他面前说你是自杀来的。虽然……虽然他应该都知道……”
小e似乎欲言又止，还没等兰姨再问什么，他往后退了一步，飞起一脚将兰姨踹进了房间。
兰姨一个趔趄，回头想要发作，却发现珠帘大门不见了，面前站着一个干瘪瘦瘦的老太太，看上去得有七八十岁的年纪，模样其貌不扬。
“你就是莫老头？怎么是个老太太？”兰姨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问道。
“因为你是个女的啊，所以我就是个老太太。”老太太样貌的莫老头邪魅地一笑。
兰姨略微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男人面前他就是老头，女人面前她就是老太太。
“那你也是个‘魁子’？”
莫老头耸耸肩，“其实我也没干什么了不得的事啦，当个不知所谓的心理医生，在什么人面前变成什么样而已。哪像你有魄力，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可你为什么能在这个疗养院里当头头？就因为你会千人千面的能耐？”
兰姨刚问完这话，没想到莫老头猛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啪”地一声脆响，吓了她一跳。
“我当个混蛋头头！”她不知为何突然发起飙来，“无非是这些狗日的‘魁子’们想把我驾起来在火上烤，让我外焦里嫩。我他娘的还乐在其中，你说我是不是个傻到不能再傻的傻叉？”
兰姨一时间还没从莫老头突然神经质地举动中缓过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即莫老头发出一声“嘿嘿”地奸笑，把她拽到长条沙发上坐下。
“你知道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吗？”
兰姨摇摇头。
“是个就诊的疯子犯了疯病，情绪失控，把正和他同样以‘疯子’面目相对的我生生给掐死了。你说讽刺不讽刺？哈哈……哈哈……”
莫老头那与老妪无二的笑声让兰姨有些毛骨悚然，难不成他以一个疯子同样面貌而死，到了这里仍然只能是个疯子？
“那个……”兰姨似乎想说什么来终止莫老头的可怖笑声，“你还不算很惨吧，不像我……毕竟我是自杀的……”
她的“自杀”两个字刚说出口，莫老头立即停下了笑声，突然站起身，双眼圆瞪，仿佛是受了什么极度的刺激。
“你说什么？你是‘自杀’的？”他的语气尖利得可以划破兰姨的耳膜。
兰姨登时想起了小e在门前叮嘱自己的那句话：“可别在他面前说你是自杀来的……”一下子后悔起来，只是她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的莫老头从嗓子眼中发出了“咔咔”地怪叫，然后用哑然之声不知对谁说道：“早知道你们就在胡说八道，哪会有人心甘情愿来这里？还什么‘疗养院’？我呸！除了我们这些‘魁子’，你还能骗得了谁？”
兰姨战战兢兢对他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莫老头双眼突然凶光毕现，探出一双枯瘦的手掌，一把将兰姨的脖子掐住，同时发出一阵狞笑，“嘿嘿，你不是自杀的吗？按他们所说，应该没资格来这里。没关系，我帮你改一改履历，这样就名正言顺了。吼吼吼吼……”
兰姨只觉得脖子被一股巨力卡住，呼吸困难，下意识地抬手想掰开那双手，却如同和铁钳角力，动不了分毫。
很快，兰姨的意识模糊起来，感觉身体轻飘飘的，眼前闪现出一条幽暗隧道，她无识无觉地沿着隧道走了不知多久，最后终于到了隧道尽头。
隧道外是一处幽暗山谷，两旁的山壁上不是恶鬼就是怪兽，还有一堆堆的枯骨。穿过山谷后，她来到破败大宅前，走进黑漆大门，来到一栋富丽堂皇的通亮大屋之中。一个谢顶老头坐在摇椅上，抽着烟斗向她打招呼：“来新魁子啦！”
“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所在？”兰姨恭敬问道。
“这里是幽冥疯人院。”谢顶老头十分和蔼地回答，然后反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兰姨想了想，“我么……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仇家，结果被人掐死了，于是就来到了这儿。”
谢顶老人点点头，叫来旁边一个小孩儿，让他带着兰姨往里走。
这一切显示在一堵电视墙上，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转过头，不满地瞥了眼坐在长条桌后的几个人说道：“你们说话和放屁一样，她怎么会有重来一次的待遇？”
“重来一次的待遇？”中间一个头长双角、背生翅膀的人反问，“连疗养院都改成了疯人院，还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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