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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内心的成就感也与日俱增。
甚至当母亲再次打电话来说这个工作太辛苦，加班太多的时候，春晓还皮了一句，“加班使我快乐!”
到了距离赵妍预产期还有十几天，她手里的事情已经完全交到了春晓手里。“全部版本的注释说明用不了多久就要补充完了，后面我还做些什么呢？”春晓曾经私下里问过。
赵妍不知道该怎么说。
事实上，她自己也拿这个问题去问过孙辉。
“她后面没有其他工作安排了。”孙辉说。
赵妍不解，“什么叫没有工作安排了？”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孙辉沉默半晌，“袁春晓也快回学校答辩了......你应该知道，不是所有的实习生都能留下来。”
“这一点我知道，”赵妍当时很惊讶，“可春晓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就算根据实习考核结果留用，要走的人也不应该是春晓吧？”
“为什么不能是她？”孙辉说着摇头，“赵妍，职场上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名额一共就那么几个，得从长远考虑。你让我留袁春晓，你能保证她扛得住长期高强度加班？你能保证她不会过一两年就结婚生子？与其这样，为什么我现在不把机会给那些身强体壮还没有家庭负担的男生呢？”
就因为她是女生？赵妍想问，最后却又放弃了。
这一点不用问，当初自己进公司的时候，就是唯一的女程序员，其他十个全是男生。那时候公司初创，门槛比现在不知道低了多少，但自己却也算过五关斩六将才得以留下的，更何况是现在的袁春晓。
“那你让我怎么去和她说？春晓她明明那么努力，工作完成的也很好。”赵妍觉得万分为难。
孙辉却笑了，“没必要说。你专心生你的孩子吧，至于袁春晓......你不用觉得对不起她，她是成年人了，有些东西迟早都要明白。”
“何况我们招她来，完全就是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要不她连来学习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她应该感谢你。”
赵妍便沉默了。
“今天上完，我就开始休产假了，”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把春晓叫到身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春晓说，“春晓，你是我带过的最有悟性，进步也最快的程序员。我在这行也快十年了，以后就算是......总之，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聊聊。经验我不一定有，但教训还是可以分享一下的。”
春晓点头。
赵妍看了她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春晓，”她犹豫着再次开口，“出来工作，和读书不一样。读书时候，只要你考试成绩好，拿奖学金谁也说不出来什么。但工作以后，评价人和事都会从很多方面去考虑，和我们从小理解的公平可能并不一致......”
春晓又点头。
赵妍却说不下去了。
难道要她说，你女孩子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在这个行业里，想让别人看见你，本身就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甚至很多人在遭遇到一次次的不公平对待后，会最终消磨掉所有梦想和激情，麻木着随波逐流。
就像她自己。
正心情复杂，赵妍突然觉得肚子坠痛了一下。很快，又是一下。
“春晓，”她深吸了一口气，“帮我和辉哥请假，我现在需要马上去医院......我可能要生了。”
“什么？不是还有一周吗？”春晓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原地打了几个转才想到去扶赵妍，“妍姐，我送你......。”
其他同事听见动静，也纷纷围上来问。然后有人打电话汇报给了去开会的孙辉。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赵妍的腹痛开始加剧，她老公却还在出差返程的路上，春晓只好叫了网约车，把她扶下了楼。
“车怎么还不来？”在门口等了五分钟，赵妍弯着腰问。
春晓打开软件，那车还在三公里之外，一动不动。
她赶紧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却说发生了擦挂，让她取消订单。“擦挂了你怎么不早说呢？”春晓又急又气。那边司机火气比她还大，“本来没多大问题，别个扭着我不让走，我又什么办法？”
“春晓，”赵妍已经痛得脸色发白，“不要管他了，我们重新找车。”
春晓又下单，却一直没人接。
也许是因为软件园区地处偏僻，这么好半天，竟然也没有出租车经过。
“不行了，春晓，我羊水破了。”赵妍指尖掐在春晓手上，哑着嗓子说。她是头胎，自己心里也是怕的。
“那怎么办啊，妍姐，”春晓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叫救护车，我这就叫救护车！”
正在这时，一辆白色陆虎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春晓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对车的认知仅限于颜色以及少部分车标，而且没有记车牌的习惯，所以她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这就是自己坐过一次的那辆“白车”。
直到车子在两人面前停下，有人放下车窗，叫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袁春晓？”男人问。
“师兄？”春晓看清他的脸，立刻又惊又喜，“妍姐要生了，我们叫不到车......”
“上来，我送你们。”晏扬打断她，跳下车。两人一边一个扶着赵妍坐上后座，掉头一脚油门，好歹赶在晚高峰前把人送到了医院。
等赵妍的婆婆赶过来，春晓正和晏扬一起坐在产房外喘气。天气已经热起来，她一番忙碌再加上惊吓，出了一头一脸的汗，刘海都黏黏腻腻的贴在额头上。晏扬也比她好不了多少。而且他去见客户向来西装革履，刚刚抱着赵妍跑上楼，弄的衣服也皱了头发也乱了，翩翩公子已经秒变落魄大叔。
两人走出医院的时候，互相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失笑。
“袁春晓，怎么每次遇到，不是你很狼狈，就是我很狼狈。”晏扬扶额，“还能不能互相留个好印象了？”
“我对师兄的印象一直很好啊，”春晓嘴上抹蜜，“而且这次多亏了有师兄，我替妍姐感谢你都还来不及。”
一直很好？晏扬想起来初见时自己的醉态，寻思着这姑娘真会挑好听的说。不过好听的话谁都喜欢，他便也就笑了，“那行，别光嘴上感谢，请我吃饭吧。”
倒是晚饭的时间了。
春晓一怔，随即弯起眼睛，“好啊，师兄喜欢吃什么？”
晏扬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女孩子眼睛里干净坦荡。“不用和男朋友请假？”他问。
春晓脸上一红，声音也小了起来。“师兄，”她犹犹豫豫的说，“那个......你能不能替我保密啊？”
晏扬耸耸肩，“为什么？”
“我怕公司因为这事，不让我们留下来。”她咬着唇，手在背包带子上拧来拧去，“同学们说很多公司都这样。”
“你很想留下来？”晏扬问。
“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春晓有些意外，“你不觉得公司产品做得很不错吗？我想学东西呀。”
晏扬笑笑。销售经常会在客户面前把自己的产品说成一朵花，可同时大部分销售又会对研发说，“看看你们开发的什么东西，客户那边又报bug了。要不是你们拖后腿，我们至于天天看客户脸色吗？”
销售和研发的矛盾几乎是天生的，不管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有多和谐。
但这些他不打算告诉袁春晓。
“那就留下来好好学吧。”他说。
“嗯，我会努力的。”春晓用力点头。
宴扬看着眼前人坚定的小眼神，又想起那天她握着拳头说，“袁春晓，你是个坚强的小孩”，心里莫名的软了软。
“我看好你，”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师兄，好歹这也是咱的地盘。”
春晓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月牙中间却闪着熠熠星光，“谢谢师兄。”
许多年后，宴扬再想起这一幕，总记得天很蓝，风很轻，而小姑娘的笑容，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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