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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多岁的女医生一边给春晓开药一边各种碎碎念。
春晓低着头，脸已经成了一张红纸。
女医生见她不说话，又转向了一旁站着的晏扬。
“她年纪小不注意也就算了，你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提醒一下？合着现在做人男朋友，光动动嘴皮子说句多喝热水就行了？”
“他不是......”春晓慌忙解释。
“我错了，医生。”晏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咱先开药行吗？她这还疼着呢。”
“现在知道心疼了......”医生瞪他一眼，把单子往他手里塞，“先输液，缓解疼痛。完了去超市买个热水袋再买包红糖，热敷加上浓红糖水，今天晚上挺过去，明天就好了。”
晏扬赶紧答应着。
扶着春晓往外走的时候还听见那医生和旁边的护士嘀咕他不会照顾人。
“不好意思，师兄。我......”春晓别提多尴尬了。
被一个男人知道自己姨妈痛也就算了，还连累他被医生批评，然后等会儿可能还得让他帮忙买红糖热水袋甚至姨妈巾。
这样一想，春晓是真的恨不得死一死。
她不知道的是，晏扬和她一样耳根发烫，只不过他掩饰的稍好一点而已。
“那个，”等春晓这边输上液，脸色也缓过来了，晏扬指了指门口，“我先去一趟超市。”
春晓点头。
“热水袋、红糖是吗？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晏扬本来是随口一问，可却看到小姑娘又迅速变成了一张红纸。
“还有......”她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嗓子掐得跟小猫似的，“姨妈巾。”
“什么？”晏扬是真的没听清。
春晓好想捂住脸，她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柔弱害羞的时候。
“姨妈巾。”她低着头，又小声说了一遍。
晏扬弯腰凑近，还是没听清。
但他反应过来了。
“好。”扔下这个字，晏扬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虽然他尽量控制着脚步，想维持自己职场精英的人设，但任谁看了，都能感觉到那种落荒而逃。
春晓忍不住笑了。
半瓶药水快输完的时候，晏扬回来了，提着一个大妈逛菜市场背的那种帆布购物袋。
“你看看买的对不？”他走到春晓面前，做贼似的把购物袋拉开一个小口，“如果不对我再去买。”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体验，就是当你尴尬得要命的时候，如果发现别人比你还尴尬，你的尴尬就会不治而愈。
春晓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对，这些够了。”她小心打量他，“师兄，你怎么找到的？”
晏扬惜字如金，“有导购。”
想着一个女孩子，给高大帅气的男人介绍姨妈巾，春晓又忍不住笑了。那画面太美，她有点不敢看。
“还笑。”晏扬咬牙切齿。
不过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得意的。刚刚导购小姐听说他给女朋友买姨妈巾，看他的时候满眼都是小星星，还说做他女朋友真幸福。
真该让她好好听听，装糊涂的坏丫头。
晏扬是第三天离开w市去拜访下一个客户的。
之后春晓又用了两天时间完成驻场开发，直接返回公司。
“回来了？”早上坐电梯遇到孙辉，他点点头，“正好，我还有个会，十点到办公室找我。”
春晓有些忐忑。
她回顾了一下自己最近的工作，确定没犯什么错误，应该不会把她退回同辉，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没想到孙辉要说的恰恰相反。
“辉哥，你是说我有机会转到致微？”春晓瞪大了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他，“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孙辉摆摆手，示意她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才低声说，“还没公布。这件事我定不了，但征求我意见的话，我会推荐你。”
“客观的说，”他顿了顿，“当初实习我想留的就是你。但我也要考虑各位主管的意见，这一点还希望你能理解。”
春晓赶紧点头，“理解，我理解。”
“外包过来以后，虽然考评方面......但你的表现还是有目共睹的。”孙辉又说，“尤其是erp标准接口这个项目，我知道如果不是交到你手里，九成九就不了了之了。这一点，我个人也很欣赏你。”
春晓又点头。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能定呢？
“最近工作谨慎些，别惹什么麻烦，赢面应该还是很大。”孙辉最后说。
离开他办公室的时候，春晓唇角上翘，压都压不住。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只被平底锅拍飞的灰太狼，虽然一直高喊着“我一定会回来的”，可兜兜转转了一年，现在才终于真的要回来了。
“春晓，有空吗？中午一起吃饭吧。”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春晓收到何禹的微信。
他约的地点不是食堂，而是公司背后一家很少有同事去的餐厅。
“你听说了吧，致微缺人，准备从同辉外派的人里转过去一个。”两人点完菜，他开门见山的说。
春晓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一个？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何禹静静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春晓觉得他现在的眼神很奇怪。没有了平时那种水一样的温柔，反而有些凌厉逼人。
“我知道辉哥想留下的是你，”何禹继续说，“可是春晓，怎么办呢，我也想留下。”
春晓怔住，“禹哥？”
“对，我希望你能把这次机会让给我。”
何禹顿了顿，垂下眼，“我知道我学历不如你。但我二十九岁了，做了六年外包，如果再继续做下去，等过了三十，还有哪一家大厂会考虑我？”
“春晓，你还年轻，而且你有天赋，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如果你觉得我在你的职业生涯上曾经给与过一点帮助的话，”他抿紧了唇，“你就让我一次吧。”
这顿饭春晓吃的非常郁闷。
下午，她转了一半餐费给何禹，同时回答了他那个问题。
“禹哥，我很感谢你，如果可以也希望能回报你。只是这一次，我想要公平竞争。”
何禹没有收钱，也没有回复。
隔了两天，春晓找到何禹。她手上的一个接口项目需要与何禹做的应用进行联调。
“上午不行，”何禹笑笑，“要不下午吧。下午我把紧急的事情处理好就通知你。”
“好吧。”
春晓这一等，就等到了快下班。
要是换在平时没什么问题，只要工作需要，春晓向来都二话不说就加班。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她妈李芳和几个闺蜜出去旅游，顺路来她这里玩一天，所以她得去接站。
春晓只能寄希望于联调顺利。
但是似乎越怕出问题的事情，就越会出问题。程序跑了一半，开始提示运行错误。春晓调了好一会儿都没调通，忍不住就有些着急了。
“有事？”何禹打量她，犹豫一瞬，又很快笑了，“要不你先去办吧。反正也不一定是你接口那边的问题，也许是我的代码有bug呢。我留下来加班，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再联系你。”
春晓看了一眼手机，她妈还有二十分钟就到站了。
她点头，本能的觉得何禹值得信任，却还是提醒他，“如果是接口的问题，你随时联系我哦。我处理完事情马上过来改。”
何禹笑容温柔，“好，去忙你的吧，路上小心。”
春晓接了她妈，又带着一群阿姨去吃火锅，等把她们送回酒店，已经过了十点。
“怎么样，”她打电话给何禹，“调通了吗？”
“通了，你别担心。”那边说。
“到底是什么问题呀？”
何禹笑笑，“不是什么大问题，都解决了。难道你对我解决问题的能力这么没有信心吗？”
“当然不是了。”他这样说，春晓也不好意思再追问。她想着，既然没找自己，应该不是自己的代码有bug，而且联调已经通过，明天正常发布就行了。
第二天一上班，孙辉就打电话过来，让春晓去找他。
难道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春晓半是紧张半是兴奋的走进了孙辉办公室。
“你怎么搞的，袁春晓？”想不到孙辉劈头盖脸就是这一句，春晓有些发懵。“怎么了，辉哥？”她问。
“我那天反复提醒你，工作中谨慎一些，别出差错。可你呢？昨晚联调出了问题，你不在，要不是何禹替你修改了代码，今天发布都要延期。你这是搞什么，让我还怎么好意思推荐你？”
孙辉说完，啪的一声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我的代码有问题？可是......”春晓咬唇，何禹并没有告诉她。
“怎么，以为代码比赛得了冠军就天下无敌了？”孙辉哼笑一声，“应用模块你接触过多少，接口出现bug不是很正常吗？我现在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联调你为什么不在？”
“把自己的代码扔给别人，知道大家会怎么看你吗？这不是能力问题，是责任心的问题，袁春晓。”
春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孙辉办公室的。
她长这么大，没觉得这么憋屈这么丢脸过。而且确实是自己太轻信别人，连解释的立场都没有。
抿着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春晓忍了又忍，最后发了一条消息给何禹。
“禹哥，我在天台上等你。”她说。
何禹很快就来了。
春晓看着这个人，突然觉得很陌生。他们曾经一起讨论流程，一起改代码，一起加班，一起出差。不得不承认，在所有人都反对她做程序员的时候，何禹曾经给过她很多温柔的鼓励和支持。她甚至觉得何禹有时候对自己太好了，好的超出一个主管对团队成员应有的态度。
然后今天，他在背后狠狠捅了她一刀，真疼啊。
“只为了能转到致微吗？禹哥。”春晓问。
何禹低下头，好半天，她听见他说，“对不起。我告诉过你的，我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
春晓深吸了一口气，收回眼泪，挺直脊背大步离开了，没有回头。
不值得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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