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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长安回到病房，准备下班前的例行查房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苏主任，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刚进一件病房，一个患者的儿子就凑了上来。
“您看我妈的药……”
“药怎么了？”
苏长安认识这个家属。
他妈肿瘤术后化疗后，因为频发呕吐导致离子紊乱和肠梗阻，住进了急诊。
苏长安给患者下了禁食的医嘱，然后每天靠肠外营养来维持患者的生命。
“没怎么……”
男人抓紧说道。
“就是我听说我妈这药，一天一千多？”
“具体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是大差不差。”
苏长安不知道家属为什么要问这个。
“一天一千多……就是点这个药，对我妈有好处呗？”
“……”
“你想说什么……”
苏长安现在有些疲惫，对于对方一直避重就轻兜圈子的行为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点这个药好……”
“我就想问问……”
“不点行不行？”
“不点？”
苏长安眼神变了。
“你妈现在不能吃东西，你再不给她肠外营养，你想让她耗成人干啊？”
“那……那就让她吃呗……”
男人的声音小了一点，好像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些不合适。
“吃鸡蛋羹，喝米汤，不也有营养吗……一千块钱够她吃一个月的了……”
“……”
“你知不知道她肠梗阻？”
“她现在吃进东西去没法往下排，都会积在肠子里……”
“吃得多了，会死的！你懂不懂！？”
“我……我懂我懂……”
“你要是不愿意花钱……”
“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男人马上驳斥道。
“我就是寻思啊，我妈一天点进一千多块钱的药去，也没见好……”
男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刻薄，恨得苏长安后槽牙都开始痒痒。
“没见好？”
“说句难听的，这几天要不是她在这儿点着点滴，这会儿没准儿你们全村都吃上席了！”
“苏主任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说说老人的情况嘛……”
“给老人花钱我心甘情愿……”
“可是能不能不给她点了，她说她点了难受……”
“她想吃东西……”
男人开始找借口，各种理由推脱给自己亲妈的肠外营养。
“你……”
“你他妈真是……”
苏长安看了男人一眼。
“就这么跟你说。”
“你要是想治，就服从医嘱。”
“禁食水，肠外营养，等待梗阻解除。”
“要么，你就带着患者办理出院。谁能不靠肠外营养治好你妈你找谁去。”
苏长安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他不想再和这个既不想花钱，又想装成孝子的男人纠缠下去了。
“那……那……”
男人似乎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那继续点吧，谁叫她是我妈呢……”
接着，他又说了一大堆自己如何孝顺自己亲妈的话。
一直到苏长安离开病房，他的话还没停。
“真是……”
“又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
一出病房，月月就忍不住吐槽道。
“明明就是不舍得花钱给自己老妈治病。”
“还要扯一大堆没用的……”
“真让人看不起……”
“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等过两天……诶，小停呢？”
苏长安正说着，突然发现查房的队伍少了一个。
“小停刚才一直在我身边啊，她是不是……”
月月环顾四周，发现小停被刚才那个男人在走廊里拽住了。
“你跟你们主任说说，那个营养袋子我们不点了，啊，乖孩子，我让我妈好好吃东西，不花那个冤枉钱了……”
小停还年轻，不知道怎么从男人那儿脱身，只能无奈地挠着头听他逼逼。
“我也不是舍不得给我妈花钱，我就是想能不能不给她点了，点那个大袋子时间又长又遭罪，还贵……”
“你他妈有完没完啊！！”
面对此情此景，苏长安干脆用最大的嗓门喊道。
“所有患者和家属！”
“都给我出来！！”
苏长安站在走廊里一声怒吼，几十个吃瓜群众瞬间跑了出来。
“主任，怎么了？”
“领导，又有什么指示？”
“我家是要排手术了吗？”
这些患者家属，还有身体状况稍好一些的患者，都围在苏长安身边，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着。
“你们看，缠着小停大夫的是谁！”
苏长安往前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男人的身上。
“他怎么了？”
“大兄弟啊，小停大夫是个好人啊，你别和她闹矛盾啊！”
“这不是六床老太太那儿子吗，听说还挺孝顺的。怎么，老太太病情恶化了？”
患者和家属不明就里，纷纷猜测起来。
“就这个带孝子，缠着小停大夫……”
“让她把老太太维持生命的营养液给停了！”
“啊？”
“不能吧？”
“为什么！？”
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惊叹。
“因为营养液一天一千多，他嫌贵！”
“我三番五次地告诉他，肠外营养是现在支持患者生命的重要方法。”
“可他还是死缠烂打，要我们停止下药。”
“你们……”
“都给我看清楚！”
“所谓的孝子，就是这副嘴脸！”
“口口声声说要给亲妈治病！”
“却在医生这里溜奸耍滑，把给自己亲妈救命的药给撤了！？”
苏长安一句比一句声音大，到最后，整个病房都听到了。
“苏主任我不是……”
“我只是……”
男人还想狡辩，可病房里乱飞的唾沫星子已经要将他淹死。
毕竟，站在道德高地上对别人指指点点……
也是人生来不可抗拒的乐趣之一。
“走，继续查房！”
苏长安心满意足地甩了下头，然后继续查房去了。
“主任……”
“你这招太狠了。”
月月偷偷伸出拇指，小声说道。
“既然这孙子最看重的就是自己那张面皮……”
“那我就彻底把他的脸撕破！”
“连自己的亲妈都不愿意救……”
“还想在我面前演孝子……”
苏长安不知为何，突然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
“呸！先问问阿尔萨斯答不答应！”
【作者题外话】：我昨天在病房里真的遇到这么个患者家属……有感而发，写了这一章……愿天下父母对子女的爱没有白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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