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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殷勤从不在乎别人用胸无大志形容自己，进入试飞院之后，他更是对官职晋升、仕途发展一类的事情没有指望。然而，不求官不代表什么都无所谓，就算技术岗位上的晋升没有希望，工资总得照常发放吧？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在殷勤这里却成了惩治他出手伤人的措施。
“你没搞错吧？我不过打了一场寻常小架，至于扣我两年绩效吗？你们就不怕把我惹毛了，再来一场拳打脚踢的讨薪大战吗?”
收到人资专责小刘扣除工资的通知时，殷勤正斜靠着桌子，等着小刘把三千块安家费交给自己。手上的钱还没捂热，殷勤就被小刘的话震得站直了身子。
小刘被殷勤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抬头看见他认真得想要把他吞了眼神时，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给自己压压惊。
“搞没搞错，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兵，按照领导的要求办事而已。你有意见，找领导好了，和我实在没什么关系。”
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小刘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净。
殷勤不喜欢这种推脱的行为，但一个月的培训班下来，他对试飞院的办事作风有了一定了解，知道遇事找小兵根本不顶用，因为小兵只是照章办事，想要解决问题，非得找到管事的领导才行。
想到这儿，殷勤不禁摇摇头，看着楚楚可怜的小刘，问了一句：“院里这么多领导，具体我该找哪位，刘专责能否赐教啊？”
小刘看殷勤没有动粗的意图，下意识地抚着胸口，定了定神，这才回道：“具体哪位院领导扣你工资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今天给我传达整个消息的是维修车间的负责人陶领导，你可以直接找他说说情况，他应该知道找哪位院领导解决问题。”
才两句话，小刘干净利索地给自己摘干净了两次责任。殷勤看着这个在机关免责作风里泡大的小专责，心里满是鄙视和同情。
从小到大，殷勤就对“责任”两个字十分敏感，这份敏感不仅因为父亲的不辞而别，更因为母亲一直以来的坚守。
尽管他不理解母亲坚守的理由是什么，但耳濡目染，在母亲的影响下，他慢慢懂得：人活于世，担当二字有多重要。正如他母亲常说的那样：没有了担当的勇气，本应直立的“人”字又靠什么屹立不倒？
所以，看到戴俊被人欺负，殷勤果敢站出来替他出头；事情发生后，他又敢做敢当，承认第一拳出自他手，这才被派出所带回去审问，惹来后面的麻烦。
然而，试飞院这种单位，人浮于事不可避免。好在，只有部分人甘之如饴，觉得有机可乘，更多的员工还是知道这个陋习的弊端，并且希望有所改变的。
而这其中，除了正义感满满的刘长功，还有初来乍到，守着初心、不愿随波逐流的殷勤。
毕业典礼那天夜里，刘长功在讨论会上说过，殷勤这样一个敢作敢为的年轻人，比畏首畏脚、推卸责任的人要强得多。虽然殷勤没有听到这番评价，但他打心眼里觉得做人就是要敢作敢当。
很巧，这个想法和刘长功的观点不谋而合。
从这个角度讲，刘长功并没有看错人。
在得到小刘的指引后，殷勤办完相应手续，随即登上二楼，前往陶意章的办公室讨公道。
平日里，殷勤的确在打扮上有些疏忽，但今天，第一次见维修车间的负责人，最起码的礼貌他还是懂的。敲了敲门，殷勤顺势整了整衣领，一副难得的温顺模样，等门内的人应答。
临近中午，很多办公室的门都已经关了。殷勤生怕陶意章和他们一样，没到饭点就去饭堂吃饭，见里头没回应，便又抬了抬手，敲响了陶意章的办公室门。
大约是第二次敲门的声音比第一次急促些，还没敲完，门内的人已经有了回应。
“哪位？”
和殷勤想象的一样，来自陶意章声音的确有些苍老，不过，对方缓慢语速里透着的从容，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一方面，多数情况下，有职位的人多少都会有些脾气，另一方面，这个时间点还没去吃饭的领导，手里肯定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而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的领导心情一般都比较焦虑，不会对下属有太多的耐心。
所以，门内虽然只传出简单的两个字，殷勤却浮想联翩，以致于愣在原地思量，连回应都忘了。
有意思的是，门内的人好奇心并不比门外的人差。听到有人连续敲了两次门，之后又没有动静，陶意章心里觉得奇怪，手里捏着的“猎枭07”飞机事故检测报告还未放下，他已径直到了门边，替殷勤开了门。
沉浸在猜测中的殷勤没想到眼前这扇门竟会自己打开，吃惊中，他本能地瞪大了眼睛，与托着眼镜端详自己的陶意章四目相对。
“陶、陶领导。”不知道怎么称呼陶意章，殷勤把万能的“领导”二字放在对方的姓氏后头。
陶意章见他面生，且称呼与其他人不同，脑子一转，便猜到他可能是今天报到的新员工：“你是——殷勤？”
自从到了试飞院，殷勤就不是个名人，习惯了路人甲的生活，突然有人认识自己，殷勤反倒觉得不可思议：“对，我是殷勤。您——怎么认识我？”
陶意章和蔼一笑，又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回道：“今年院里给维修车间安排的新员工只有一个，车间里其他人我都认识，见着你这个新面孔，我当然能猜到你是谁了。”
说着，陶意章伸手邀殷勤进屋。殷勤点头应下邀请，抬起步子往里走，还没坐定，陶意章的下半句随即接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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