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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殷勤都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但多次受挫之后，他原本无所谓的心态也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而这，显然在陶意章的预料之中。
“哦，有这回事？说说，蒋川怎么顺风顺水的，你又怎么就逆风逆水了？”
所谓人穷返本，在别人面前，殷勤可以倔强地隐藏自己的伤感。但在知己如父的陶意章面前，殷勤却不想也没必要掩饰。
本来就觉得不爽，被师傅这么一问，殷勤自然将满肚子的牢骚倾泻出来：“你看啊：我和蒋川是同个学校出来的，也是同时进试飞院的，虽然他有父辈撑腰，但我们资历相当，能力也差不多，就算他课业成绩优秀些，却也没理由在业务上甩我几条街啊。
可现在你看看，蒋川到了设计室之后，要奖励有奖励，要机会有机会。我呢？什么都没有，连费尽心力做的数据比对工作，也因为没有领导的赏识，得不到重视，获不了奖。
其实，师傅你也知道，我殷勤不是个沽名钓誉的人，对我来说，工作是否被看中，奖励能否赢回来都不重要。可是，偏偏这些我不看重的东西却和参赛名额挂钩。
得不到这个奖，我就没机会出国，没机会出国，我又拿什么给咱们车间挣名声，之前和您说过的话，又该怎么兑现呢？”
一番话，说得殷勤心情焦虑，陶意章却听得哈哈大笑。
“我当你伤心是因为得不了奖，没机会参加不了比赛，原来你这么难过，竟是因为没法给车间出头啊！”
殷勤被陶意章晓得莫名其妙，好半天才摸着脑袋回应师傅道：“对啊，不为这个还为什么？为我个人，我还不如捧件被子回屋睡觉呢，操这份心干嘛？”
直楞楞的表达让忍俊不禁的陶意章笑得更欢。虽说殷勤这番话从本质上理解，体现的是他心里的集体主义，但不知为何，这种利他不利己的观点从殷勤口里讲出来就是那么不感人，甚至还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痞帅痞帅的气息。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在陶意章的熏陶下，殷勤的利己主义很好地往集体主义的方向发展，但深藏在他精神世界里的“痞子气”依然留存着。
而这，正是殷勤特别的地方。
笑声渐浅，看着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徒弟，陶意章忍不住想——
这样一个“异类”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他这样的性子，离开自己到傅国韬手下训练，是否受得住傅神的严苛？
如果受得住，他会是成为怎样一块美玉？
如果受不住，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他又会不会回到从前，重新成为玩世不恭的混小子？
思绪就这么流淌着，陶意章一动不动，安静得如同一尊石像，连殷勤连叫的两声“师傅”都没听见。
看陶意章傻在原地，殷勤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才想问师傅，自己哪里说错了，陶意章恰好回过神来。
“殷勤，你真的很想去参加比赛么？”
突然间，陶意章面色认真地问了殷勤一句。殷勤有些回不过神来，仔细看着陶意章，确认他不是开玩笑，这才正了正脸色，同样认真地回道：“是！”
“那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出国参赛，但你只是辅助人员，你还愿意去么？”
没想到师傅竟还留着这一手，殷勤欣喜之余，几乎不用思考，立刻给了陶意章一个肯定的答复：“当然！师傅，太谢谢您了！！”
听完殷勤的感谢，陶意章觉得对方并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加多了一句，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点明、说透：“谢先不着急，我的话，你可能没听明白。虽然，你可以作为参赛队伍的辅助人员一同出国，但是你没有资格参加比赛项目，所以即便中国战队获奖了，你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获奖名单里。
多年来，试飞院各部门的地位早已定形，维修车间干的是基础型的工作，虽然重要，却绝对不会超过设计室，成为试飞院数一数二的领衔部门。
这种情况下，哪怕你真的得奖了，部门的排序也不会改变，更不用说获奖名单里根本就没有你的名字，你和他们一同出国参赛，到最后只能是场泡影，做一堆无用功回来。”
相比之前陶意章表现出来的支持，这一回，殷勤并没有听到肯定的鼓励。
他不明白陶意章为何同自己说这些，更不明白，陶老爷子为何对维修车间“低人一等”的事实泰然至此。
猛地听到陶意章的话，殷勤很想质问自家师傅：“你为啥又变怂了？”
但回过神来，看见陶老爷子灼灼目光里的期待，殷勤口里的话不自觉地走了样。
“师傅，你说的这个事吧，确实是试飞院的一个bug，但有bug不代表不能解决。就算真像您说的那样，我参赛回来，维修车间的地位根本没有提升，但至少，通过这件事，咱们车间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出人才的地方了。
出一个人才，大家没什么感觉，但日积月累，久而久之，口碑建立起来了，车间的名望也就提上来了。”
一番话，殷勤说的有条有理。在他看来，自己有的放矢，师傅应该高兴才对。
然而，陶意章的认真并没有减少，相反，他的眼睛里多了一层不赞同的色彩：“对于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工种来说，口碑都是需要沉淀的。你说的人才培养，确实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但即便车间把人才培养当成重点工作，想让几百号人的大车间脱颖而出，没有十年的功夫，也下不来。”
面对陶意章少有的发难，殷勤有些发愣。即便他敏锐地察觉到师傅神色异常，却也没法猜透陶意章的心思——
“那师傅，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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