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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晴那个高中同学叫卫舒明，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哑巴黄的病况：“黄强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但是很难痊愈，因为他这种病属于天生的。我打听一下，是不是他的家族中有这种遗传病史？”
丁晴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转而将目光看向了苏仲。
苏仲说道：“他父母是近亲结婚。”他记得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哑巴黄的父母是表兄妹。
卫舒明点了点头：“这就是了。虽然他的意识有时候是清楚的，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处于了一种发病的疯癫状态。你们如果要问什么，我建议时间不要太长。”
“明白了。”丁晴随后就和苏仲跟在了卫舒明后面，去病房看望哑巴黄。
病房内整洁干净，哑巴黄坐在了病床上，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病号服，头发也剪短了，看上去很是精神，浓眉大眼的。他左右手各拿着一只飞机模型，玩得兴起。他无法说话，但是嘴里却发出了“呼——呼——”的声音，看样子是在模仿飞机飞行的引擎声。
苏仲走过去：“哑巴黄。”
哑巴黄抬头看到了他，咧嘴笑了，“阿巴阿巴”地叫着，冲他比划着手里的飞机，像是在炫耀。
苏仲说道：“好好，我知道，这是你的，很漂亮。”
哑巴黄听到他这么说，开心地笑了。他的目光在苏仲身后看了一眼，见到了丁晴，突然他的神色大变，吓得站在了床上，要四处躲藏，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惶恐地叫声。
“哑巴黄，别怕，你别害怕。她是好人，不是警察。”苏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哑巴黄的情绪。哑巴黄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一会儿看看苏仲，一会儿看看丁晴，眼睛里泛着泪花。
苏仲只得说道：“是，你什么都不知道。放心，你别害怕，她不是警察，她不会打你的，也不会问你什么。”
丁晴叹了口气，这大概是她人生第一次被人这么躲着吧。以往，不知道有多少异性相借故亲近面容姣好的她，像哑巴黄这样害怕她的，还是第一个。她走上前去，把买来的衣服、玩具、零食递了过去。
苏仲拿着这些给哑巴黄看：“哑巴黄，你快看，这是姐姐给你买的。”其实要按照年纪来算，哑巴黄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苏仲说丁晴是姐姐，这令她有点儿无所适从。
见到了这些礼物，哑巴黄终于咧嘴笑了，激动得挥舞着手臂，嘴里“啊呀啊呀”地叫着。
苏仲微笑着附和：“是，很好看。”
丁晴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苏仲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似的。他甚至还拿出一个变形金刚的玩具和哑巴黄“对战”。在这一刻，丁晴才明白了苏仲有多辛苦。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更不擅长“哄孩子”了。哑巴黄这样的人，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苏仲却不得不和他亲近。
玩了一会儿，哑巴黄累了，苏仲给他撕开了一只蛋黄派，哑巴黄忙不迭地抢过去，大口大口地吃着。丁晴还给他倒了一杯水。
一连吃了五六块，碎屑残渣掉得床上哪儿都是，哑巴黄连喝了两大杯水，这才心满意足了。
苏仲这时候才打开了话题：“哑巴黄，还记得村子里着火那一天吗？”
这一句话，让哑巴黄愣了半天，他忽然站起来，指指苏仲，然后又“呼呼”地喊着，手里乱舞。但是苏仲和丁晴都看明白了，他的姿势像是在模仿火焰。
“对！”苏仲一下子来了精神，“就是那天晚上，着大火的那天，你遇到了一个人，那人长什么样子，和你说什么了？”
他的话音刚落，哑巴黄却呆怔半晌，突然坐倒，浑身缩成了一团，不停地颤抖着。
“哑巴黄，你别怕，我在这儿呢，没人能伤害你。你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仲继续追问着。
哑巴黄却把头埋进了胳膊里，什么都不说了。
“哑巴黄，你说话啊！”苏仲的嗓音不觉提高了。十五年来，不知道同样的问题他问了哑巴黄多少次了，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哑巴黄，你他妈地说啊！”苏仲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丁晴急忙上前劝解，她拉开了苏仲，然后她轻声地说道：“黄强，你别害怕，我们问你是为了抓坏人，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哑巴黄这才慢慢抬起了头，他看着丁晴。突然，他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跃而起，平躺在了床上，拉起了被子蒙住了头，再也不肯说话了。
苏仲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冲上去，拉开了哑巴黄蒙头的被子：“哑巴黄，你他妈怕，可是津瑶呢！你被欺负，都是津瑶在帮你的，你为什么不肯说呢？！”
哑巴黄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哇哇大叫。
医护人员听到了动静，急忙冲进来：“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你这样会刺激病人的！”两人上前安抚住了哑巴黄，安排人给他注射镇定剂，同时勒令苏仲和丁晴先行离开。
两人走出了住院部，来到了外面的花园里。苏仲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浑身无力了，他背靠着一棵大树，呆呆地站着。
丁晴停下了脚步，走过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苏仲。
苏仲的心情很沮丧，他说道：“我们小的时候，很多孩子都欺负哑巴黄，用石头丢他，骗他吃泥，甚至往他身上泼大粪。是我和津瑶一直保护他的，可是现在，他明明见过凶手，却怎么都不肯说！”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并非哑巴黄不肯说，一个又疯又哑的人，受到了惊吓与恐吓，说不出来也正常。何况，这样一个人的证词，能有多少的可信度？法庭上都不会认可的。
“我们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丁晴只得说了一句。
苏仲却痛苦地摇了摇头：“所有的方法我能想的都想了，能用的也都用了。”
丁晴深吸了一口气：“苏仲，你真的变了，你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苏仲了！”
苏仲不禁抬起头看着他。
“以前的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会很冷静，绝不意气用事！可是看看你现在，除了灰心丧气你还会干什么？别忘了，你是卢津瑶唯一的希望了，你都这样了，难道还要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吗？”丁晴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但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是，我知道，卢津瑶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你也要认清现实啊！这是一件刑事案件，你干嘛要投入那么多的感情？你现在就是一个刑侦人员，你要替死者昭雪，而不是在这儿叹气！如果你觉得你叹气能找出凶手的话，我绝不拦着你。”
说完了这句话，丁晴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她径直来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她长叹一声，以手扶额。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只是她不忍心看着苏仲再这么消沉下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副驾驶的门打开了，苏仲坐了进来。他眉头紧锁，一句话也没说。
“对不起，我的话重了。”丁晴踟蹰片刻，说道。
苏仲却摇了两下头：“不，你骂得对。你知道吗，这番话，以前黄教授也跟我说过的，他说我不应该把太多的私人感情投入到案子的侦破之中。是你点醒了我。”他慢慢扭过头来，看着她的双眸郑重地说出了三个字：“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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