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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师傅思考了一阵：“那就没啥了。机场算么？我们城市小，有机场已经很特别了。”
我笑着点头：“算，当然算。”
托郑以牧的福，在酒店放置行李后，我与方明远都品尝到了当地的特色菜。景德镇的碱水粑，味道香美，口感丰富。瓷泥煨鸡里的鸡肉鲜嫩，酥烂离骨。腊猪头肉油润不腻，满口醇香。吃饱喝足后，郑以牧还顺着地图去买了几袋桃酥，说是可以随时解馋。
从这个角度来说，方明远是居家最好的伙伴，而郑以牧，则是出行最佳的玩伴。
酒足饭饱后，我们三人共同去往了由景德镇政府与宝莱公司从2020年底开始共创的“景德镇陶瓷宝莱直播中心”，又名陶源中心，取“世外桃源”的谐音，又与“陶瓷发源地”缩写相关。该直播基地，占地面积多达3000多平方米，原身为江西景德镇宇宙瓷厂，后在景德镇陶艺世家传承人黄瑞楷的提议下，逐渐发展为陶瓷文化创意园区。
陶源中心创意园区集餐饮、住宿、文旅为一体，是景德镇，乃至全国有名的文创园，每年吸引成千上万的“陶瓷”爱好者。根据之前拿到的项目信息，我了解到如今的陶源直播基地作为中国首家陶瓷产业基地，已经拥有了一条完整的产业生态链，完全可以做到在同一个空间内，自给自足，自产自销。
以往做直播时，品牌方需要备货，同时找到合适的主播，再由宝莱参与控制供应链。而在陶源直播中心，由于直播基地已经是集供应链、平台和网红资源于一体，因此，完全能给供应链和主播提供场地，人货场在同一空间得到匹配，直播带货更具效率。这在任何一个直播机构，都是难以望其项背的突破。
值得一提的是，陶源直播基地从2022年开始，着力于培养自己的主播团队，希望能解决明星费用高、头部主播临时放鸽子的问题。由黄瑞楷亲自带队，迄今为止，直播基地已经引进及培训了超过500名主播，不仅给当地创造了就业岗位，还计划未来通过“网红+电商+直播+集群”的模式整合网红主播资源，改变景德镇当地手艺人传统的线下销售的模式，拓展线上市场。
为了让主播能够匹配到最合适的货品，方明远在与黄瑞楷对接的过程中，支持黄瑞楷开发了“货品自动匹配系统”，只需要输入主播的代码，系统就可以自动匹配价格合适的商品，更为智能的是，系统将通过主播的人气值，向商家提供备货的数量，以免积压库存。我想，正是因为方明远能够给黄瑞楷出谋划策，切实解决问题，所以，已经是成功人士的黄瑞楷，才能向创始人主动提议希望方明远能来一趟景德镇，共同商量“千年窑火”项目吧。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做对了一件，下一个机会就很有可能接踵而至。所以，凡事多尽力，一定不会是坏事。
在方明远的支持与帮助下，陶源直播基地整合了线上资源和景德镇优质供应链，解决了主播货与场的问题，提升了营收，也解决了大小主播人气与销量之间的矛盾。目前，陶源直播基地开放免费入驻，无论是实体产业转型，还是小微型创业团队、个人主播等均可参与应聘基地的入驻。入驻后，除了基地的房租水电全免，物流等也会相应减免外，基地也提供商品扶持、物流支持、招聘服务、免费培训政策、食宿补贴及一站式配套服务等。
一大笔资金批出去以后，方明远还与黄瑞楷商量，由直播基地提供品类繁多的供应链，给入驻的企业和主播做选择，实现零成本无忧带货，最快实现变现。降低了入驻门槛后，陶源直播基地的关注度也屡屡攀升。
亲眼看到规模之大，且如日中天在发展的陶源直播中心之后，我总算明白，这一场决赛，创始人是在给郑以牧机会。背靠陶源直播中心这个项目，方明远想要打出声量，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眼看着要收成之际，创始人让郑以牧临时加入，就是在看郑以牧有没有本事从方明远手上，抢走资源。
论天时，方明远比郑以牧先入局陶瓷类目；论地利，方明远是国内长大，与在美国长大的郑以牧相比更加了解乡情；论人和，看着黄瑞楷满面春风，恨不得敲锣打鼓来迎接方明远的架势，就知道郑以牧已经失了先机。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对，我偏过头看着口袋里还留了一张中午餐馆外卖卡片的郑以牧，莫名地为他担忧了起来。
“黄总，你好，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时岚与郑以牧。”方明远向黄瑞楷介绍我们后，又着重补充了一句：“郑总与我平级，我们会一起来负责这个项目。时岚是我的下属，非常能干，所以，这次也特地请她一起过来了。”
方明远还真的挺君子作风，没有在一开头就刻意打压郑以牧，并且顺道把我拎出混战中，让黄瑞楷知道：这个女孩是来了解情况的，别为难她。
我扪心自问，如果我是方明远，我才懒得帮郑以牧铺路。郑以牧爱怎么自我介绍就怎么自我介绍，反正黄瑞楷已经认准了自己，再怎么套近乎或是拉关系，都没有用。怪不得别人都说方明远是大格局，根本不会耍小孩子把戏，故意恶心人。
黄瑞楷个子不高，不到四十的年纪，就挺了个啤酒肚。他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可爱的梨涡，真是喜庆。他听到方明远介绍完后，热情地与我和郑以牧握了手，带着我们一起参观了陶源直播基地。
“陶源直播基地发挥工会会员及创客的力量，覆盖服务了上千户商家及上万名陶瓷手工艺人，做到了年产值过亿的目标，带动了景德镇电商直播产业发展。”黄瑞楷乐呵呵地向我们展示着各个直播间：“现在在直播的这个小妹妹，是景德镇陶瓷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不仅会做陶瓷，还能说会道。她现在负责销售来自景德镇50多个知名窑口的手工陶瓷产品。凭借丰富的陶瓷知识和幽默风趣的风格，她已经积累了一批粉丝。而且，我们江西姑娘，个个都能吃苦，又勤劳，她每天直播都要持续到凌晨3点，月销售额平均2000多万元，使我们陶瓷直播带货领域的头部主播。”
“这只雨花石冰梅杯是出自春风祥玉的新品，大家看杯子的冰梅花纹，混水浓淡相宜……”在一间装修古典，以水墨画为背景的直播间里，一位美女主播在镜头前轻车熟路地介绍着产品工艺、图案和寓意，讲述着一件件手工茶器背后的故事，无疑拉近了观众和器物之间的距离。
瓷器不能只是少数人家里赏玩的摆件，应该为百姓生活服务。直播主播通过延展陶瓷产品的文化深度，拉近日用瓷与艺术瓷之间的价格差距，让它成为人人都能欣赏和消费的载体，自然销量也就能水涨船高。
黄瑞楷笑着对方明远说：“方总，这句话耳熟吧？我之前交给你第一版的主播话术，被你全盘否定的时候，我还打电话和你吵架呢。现在用你亲自改的直播话术，哈哈，我才觉得，听你的，准没错。”
“主播直播，除了对产品要了解，也要注意消费者的需求点，最重要的是，要说主播听得懂的话。黄总落实地特别好，我刚刚经过一个直播间，还听到主播在用江西方言卖货，消费者听了肯定很亲切。”方明远与黄瑞楷讨论着主播的话术，二人并肩向前走了。
郑以牧则歪着头，隔着玻璃，看着主播。
“大哥，你还盯着呢？人都走远了。”我提醒郑以牧。
郑以牧点点头：“有点意思。”
“有啥意思？你要记得，创始人是让你来发现创新点的，你一个劲在这里欣赏美女，小心空手而归！”我真为郑以牧着急。
郑以牧嘿嘿一笑：“这是哪个直播间来着，我要下单买一个雨花石冰梅杯。”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购物？”我不再搭理郑以牧，小跑着往前追赶方明远的步伐。
整个陶源直播中心参观完，我们又在黄瑞楷的办公室坐了坐，听他讲述他对“千年窑火”项目的规划。
黄瑞楷打算在宝莱直播平台开启千人直播活动，以陶源直播中心为大本营，所有的主播都可以在景德镇任何一家陶瓷店开播，并为所有主播提供开播前培训等支持。当天，所有的直播收入，将有一部分比例捐给景德镇陶瓷中心研究所，助力于中国传统陶瓷文化的发展。
黄瑞楷还向我们重点展示了“千年窑火”项目目前计划参与的陶瓷手艺人名单，不含在国际上也赫赫有名的陶瓷大师。在黄瑞楷用于介绍的资料里，我们还看到了一些极具有创新性质的陶瓷作品。
以改良版的玲珑陶瓷杯为例，图案不一、造型各异的玲珑瓷茶杯在光照下晶莹剔透。传统玲珑瓷大多出现在青花纹样的餐具中，且透光的孔眼形状单一。陶瓷手艺人通过把孔眼雕刻成不规则、有设计巧思的图案，并配合新颖的古风彩绘，迭代后制作的玲珑瓷茶杯经常让人眼前一亮。现在，大家越来越追求精致的生活，有创意、有趣味的产品确实更加能赢得受众。
无独有偶，作为率先荣获日用瓷“中国驰名商标”的红叶陶瓷，也为了符合当前消费者的需求，主动调整了陶瓷的设计草图。现在的消费者有自己的美学主张，并非简单盲目地支持“国潮”。譬如，年轻人偏好北欧简约风的餐具、茶具套组，红叶陶瓷就以景德镇优势工艺为基础，结合时下流行的简约美学，大胆创新实践，推出一系列红色主题陶瓷产品，很受年轻人喜爱。并且，红叶陶瓷坚持研制和生产以釉中彩装饰为主的日用瓷，不用担忧陶瓷产品含铅镉等有害成分，绝对能够在“千年窑火”项目中大放异彩。
看完了以上这些匠心独具的陶瓷作品和与精益求精的优化行为外，我不禁拍手叫好。对陶瓷品类知之甚少的我，根本想不出来，这么成熟的项目方案珠玉在前，方明远与郑以牧要怎么再找到新的突破点呢?
“黄总，我上周和你说的消费体验与售后服务，有调整吗？”与只会目瞪口呆的我不同，方明远则平静地询问了细节：“我还是希望可以实现营销端的电子商务化，用亲民的价格和‘私人定制’式的服务，持续完善陶瓷产品在线上线下的无缝对接，满足用户个性化消费需求，打破‘电商销售都是低劣货’的固有观念。咱们的陶瓷再好，如果消费者的感受不好，那么也很容易功亏一篑。”
黄瑞楷连连点头：“明白。方总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消费者在直播平台购物，更加注重消费体验和售后服务，陶瓷也不例外。是啊，过去‘以产定销’的模式走不通了，我已经按照你之前建议的，在线上线下都配备了‘贴心管家’服务，只要顾客提出想法和诉求，贴心管家都能给出陶瓷产品搭配建议。还有投诉率的指标，我也是在严格关注，肯定要预防出问题的。”
方明远又针对黄瑞楷的方案，提出了不下十处精细化的建议，包括如何拉长主播直播时间，提高直播间背景板的辨识度以及头部商品是否要做站外宣传等。二人聊得格外火热，我转过头看郑以牧，发觉他还是抱着手机，两眼放光地在直播间里购买景德镇的陶瓷。
为了不让郑以牧落后太多，我只好事无巨细地为他们记录好会议的重点，准备在会议结束后，发给郑以牧与方明远。
“在未来三年，我们计划投入千万级资金，引进过亿资本，逐步建成‘独具特色、创新性强、服务创客、辐射产业’的超级产业生态链，为手艺人提供新的就业机会，吸引更多的人才成为‘景漂’乃至‘景定’。”黄瑞楷信心知足地说。
漂，是当下的一种生活方式。1179万人漂在深圳，1009万人涌进上海，广州容纳了888万个掘金梦想，北京让788万人领教过漂泊。不过，北漂、沪漂、深漂都不新了，新鲜事发生在江西的一个不大的城市——景德镇。景德镇不缺名气，瓷都的历史至少千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最新的数据是，不完全统计，每年会有3万多人来到景德镇。这些人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作“景漂”。
我听说在“逃离北上广”的口号下，有许多年轻人选择漂在景德镇前，在原本稳定、安全的人生系统里，运行得恰如其分。成为景漂的他们，打碎了过去的自己和生活，像陶土一样，经过揉捏、烧制，仿佛拥有了“重塑人生”的机会。为什么这些人要逆着主流，漂向一个小城市？漂在北上广的人，带着跨越阶层的野心，要是漂在横店，也是想做个演员。那么，景漂们到底为何而漂？陶瓷，真的能让人从半空中落回地面吗？
我思考着，望向窗外。
夜幕降临，景德镇凤凰山下的陶源文创街区被灯光勾勒出金色线条，百米长街依次铺开一米见方的展示台，用陶瓷制作的冰箱贴、卡通摆件、吊坠手链等一件件生动有趣的陶瓷产品形成别样风景线。
而我的手机不停震动着，邮件一封封纷至沓来，让我仿佛置身于万籁俱寂中，却被汽车的喇叭声包围，无从脱身。
“时岚小朋友，你觉得这个陶瓷罐子咋样？可以养鱼么？”郑以牧凑近我，直接打乱了我的惆怅之心。
“郑以牧，谁会拿陶瓷罐子去养鱼啊？塞都塞不下？！”我小声嫌弃他。
“有道理。”郑以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金鱼呢？”
“……”我扭过头看方明远，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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