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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简欢的伤处理了，医生又给她开了一点消炎的药，又嘱咐了几句伤口三天不能沾水，才打着哈欠进了值班室。

    “?G，还没收钱呢！”简欢喊住他，这医生可真不靠谱。

    医生这才回头，撩起三角眼，看看简欢又看看奚辞，忍不住又打了和哈欠：“刚刚没睡醒，没看清楚，你是阿辞吧？这么多年没见，一下子也没认出来，我怎么能和奚校长家的人收钱，走吧，也没几个钱。”

    值班室的门再次被关上，简欢与奚辞面面相觑。

    “你认识他吗？”

    奚辞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但很快便道：“可能是我爸的学生。”他没有再说下去，简欢倒是不好追问。

    临走时，奚辞还是往桌上放了一张五十块钱的纸钞，用一个药瓶压住了，以枫县的物价和薪资水平，这五十块钱支付医药费刚好。

    简欢原本想自己付，可找不到扫码付款的牌子，她又好几年没碰过现金，只好看着奚辞放下钱。

    “我微\/信转给你。”

    “不用了。”

    五十块钱并不多，两个成年人拉扯起来实在不好看，于是简欢只好说：“我请你吃饭吧，可不许和我抢。你刚刚还给我买了衣服，你是从哪里淘到这宝贝的。”

    她低着头扯着自己衣服，嘟嘟囔囔，奚辞觉得好笑：“怎么，还想买多一套？抱歉，那店关门了，店里最好看最朴素的一套给我买了，剩下都是大红大绿的，如果你喜欢，我给你指路。”

    两人原本还是陌生人的关系，但因为这一天，忽然就迈进了一大步。

    从医院出来，已经将近九点了，县城里的店面又关了大半，只有零星小部分还亮着灯，而路上行人与车辆都稀少，冷清又寂静。

    简欢的疼痛逐渐缓解，饥饿却爬上来肆虐，她这一天，除了中午在攀岩基地吃了个三明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她问奚辞：“这么晚，还有东西吃吗？”

    奚辞难得地出现了一丝为难，望了一眼周围：“应该还有的，找找吧。”

    枫县县城并不大，街道纵横交错，路边的店不是已经打烊，便是即将打烊，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也没找到吃饭的地儿。

    两人走在路上，时不时有人朝他们打量，或许是枫县本身不大，外地人来的就少，他们两个一看就不像生活在这里的人，所以引来了不少目光，更或许是奚辞。

    他走路很快，背脊挺得笔直，明明路灯昏暗，看不清模样，可你从他面前经过，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简欢走在奚辞身后，速度很慢，原本已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了，偶然抬头，才发现他在等她。

    他站在路灯下，看着她的方向，没有催促，也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

    简欢的心像是被谁拨了一下，有些酸，有些痒。

    “你怎么不走。”

    奚辞指着不远处亮着的光：“那有个小店还开着，是面馆。”他原本想说环境或许没有那么好，可想起简欢在安置区的苍蝇馆子怡然自得的模样，又觉得她应该不会介意。

    果然，她当即道：“走吧，快饿死我了。”步伐都快了不少，几乎都把他甩在身后。

    奚辞看着简欢火急火燎的身影，不仅就觉得好笑，她穿着他买的衣服，因为有些大，裤脚也太长，还险些绊了一跤，看得他胆战心惊，而简欢已经钻进了那小馆子，人都坐下了。

    她真是个矛盾的人。

    她应该出生在幸福和睦的家庭，被娇惯着长大，可她却一点都不娇贵，这一天下来最多嘟嘟囔囔地嚷着疼和饿，却没听她抱怨一声累。

    这会儿置身阴暗，还不忘喊他：“奚辞，你还不进来，杵着做什么？”

    面店很小，连后面的房间一起算下也不过十来平米，灯已经关了大半，汤锅还沸着，却没有看到人。

    听到简欢的声音，才从后面钻出一个半大的小孩——说是小孩也不确切，应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只是过于瘦，头发也剪的短，简欢第一眼还以为是个小男孩，直到她开了口：“请问吃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奚辞身上，很快又收了回来，低下头，怯生生的模样，可是内心或许太过好奇，又忍不住偷偷地抬起头打量。

    女孩的行为被简欢一览无遗，她觉得好笑，不忍戳破少女的心思，点了两碗面。

    倒不是她不舍得点，而是这店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汤面，还只有一种，她饿得低血糖，只得凑合。

    店里小，桌子也小，油乎乎的，两人落了座，简欢看着女孩走到巨大的汤锅前，怎么看怎么胆战心惊，忍不住问：“小妹妹，这是你家的店吧？你爸妈呢？”

    小女孩愣了一下，忙道：“我煮了很多年，手艺很好的。”

    “不是，我是说你爸妈，你这么小一个孩子，汤锅这么烫，看着吓人，你小心点。”

    见简欢不是嫌弃自己，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边往汤锅里放面，一边道：“爸爸出去打工，妈妈带弟弟睡觉去了，平时我和妈妈轮流看店。”

    简欢听着她稀疏平常的语气，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时？你不念书吗？”

    女孩回头看了她一眼，削瘦的脸在蒸汽中带上了一点迷茫：“嗯，没念了，小学毕业后就没念了……姐姐，你们吃辣椒吗？”

    “吃。”

    简欢下意识看了一眼奚辞，这才注意到，他从进了这小店后，他一直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锅炉的方向。

    她觉得他像是在看那个女孩，又不像。

    “你在看什么？你和那女孩认识吗？”

    奚辞摇了摇头：“没有，不认识。”

    面很快端了上来，是最普通的碱面，汤应该是骨头汤，大锅里也不知滚了多久，香是香，但因为熬太久，颜色也有些深，带着一点浑浊，面上盖了几块薄薄的肉片，还撒了一点葱花，说实话，并不诱人，但对于此时饿了许久的胃来说，着实不错。

    只是，她这面上的肉，看起来好像比奚辞少了一点，她抬头看女孩，女孩却受惊一般，放下面就跑了，坐到了后面的桌子上，拿了一本书，低着头看了起来。

    简欢吃了一口，果真如她想象，非常一般，但她还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奚辞也是低头吃着东西，但情绪明显不对，原先的轻松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

    简欢多少猜到了一些——那女孩不过十几岁，估计还属于义务教育的阶段，这么小年纪便辍学，早早地撑起了家庭的重担。

    现在西余市的十几岁的女孩在做什么？

    上学，上补习班，上兴趣班，课余时间便追星和打游戏，每日都在网上为喜欢的明星打call，连情情爱爱都不知是什么，就嚷嚷着自己是某某明星的老婆。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经历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一切。

    离开的时候，简欢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还想上学吗？”

    女孩看着简欢，像是在笑，又像没有，她对着简欢摇头：“不想了，妈妈带着弟弟太辛苦了，如果我上学，就没人帮忙了！”

    她低着头，像是对命运妥协了，简欢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奚辞打断。

    “你叫什么名字？”

    “刘小影。”

    “小影，我问你，你是不想上学，还是觉得家庭负担太重，不能上学？我给你留个电话，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就联系我。”他顿了顿，又郑重地说道：“如果你没有联系我，我半个月后也会再来，只要你想上学，任何的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办法总比困难要多得多。”

    奚辞是有名片的，他却没拿，进了屋撕了一张日历，写了一串号码后，夹在女孩刚刚看的书里。

    女孩始终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直到他们走了好远，她还站在那，像一株小小的树苗，风大一些，便能将她吹倒。

    夜已经很深了，简欢与奚辞启程回西余。

    枫县到西余市区，将近四个小时的路程，简欢怕奚辞疲劳驾驶，便说：“你累了和我说，我休息一下，等下和你换着开。”

    他没有拒绝，说好。

    简欢从后座换到了副驾驶，车里放着音乐，奚辞开车又很稳，她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下，却没想，闭上眼睛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然惊醒时，发现周遭的景色已经是她所熟悉的了，已经进了西余市边界，离家还有一点距离。

    天仍旧是暗的，车里的照明灯也被奚辞关了，只剩仪表盘和中控台微弱的光。

    奚辞开车很认真，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微微地抿着唇，那个小小的酒窝在不经意间又显现，简欢盯着他的侧脸，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比往常快了一些。

    “醒了？”奚辞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忽然开口，却没有望过来。

    “嗯。你怎么没叫醒我？”简欢换了个姿势，不敢再盯着他看，可目光落在玻璃上时，仍旧忍不住在他的倒影上停留。

    她伸出手，鬼神使差地点了点玻璃上他的酒窝，触感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