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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当天中午，他们是在枫叶小学的食堂吃饭的。

    说是食堂，也简陋得很，几个塑料板凳围着小圆桌，三菜一汤，一肉一菜一鸡蛋，汤是紫菜蛋汤，据说这是枫叶小学待客的最高待遇，掌厨的是周校长——她是退休的小学教师，枫叶小学建立后，她便主动走马上任，义务任职，除了担任校长，还有兼职食堂大厨，房门保安以及后勤部长，无论大事小事，都找周校长。

    简欢觉得西余电视台的食堂虽豪华干净，但简直是虚有其表，比不过星光人寿的奢华低调有内涵，竟然连枫叶小学的业余食堂都比不上。

    她胃口向来不大，这天破天荒地就着野菜和肉沫吃了一碗米饭。

    或许是年纪大的人都喜欢看人吃饭，见简欢一碗饭吃完，周校长乐颠颠地抢过她的碗，又给添了一勺，简欢不好拒绝，奚辞却在她恳求的目光下置身其外，简欢不忍拂人好意浪费粮食，只好埋头苦吃，造成的直接后果是——吃撑了。

    所以，吃完饭后，他们没有直接离开枫叶小学，而是围着教学楼散步。

    虽然，这学校没两步就走到头。

    掉个头，再走几步，已经走到校门口，刚好急匆匆进来个人。

    那是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t恤与运动裤，带了个鸭舌帽，白皙的皮肤被烈日晒得通红，手里还抱着一篮子花草：简欢分不清一切的花草树木，反正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植物。

    女孩跑得急，险些和他们撞到一起，但好在刹车及时。

    “不好意思。”她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人时愣了一下，语气明显带上了惊喜：“奚先生，你怎么来了？”

    简欢忽然便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周校长口中的支教的美术老师苏叶子。

    “苏老师。”

    果然，她就是苏叶子。

    短暂的午饭时光，周校长已经提到六次苏叶子，一次是讲她培养了学生们的兴趣爱好，一次是讲她带着学生去后山找植物做天然颜料，中间还讲了苏叶子也是贫困学生，受到资助才上大学等等，最后一句她说：“小奚校长送了美术用品来，苏老师肯定很高兴。”

    周校长就是高明，她这话模棱两可，难分主次。

    到底是小奚校长来了，苏老师高兴呢？还是小奚校长送东西来了，苏老师很高兴。

    简欢一看到苏叶子，便知道是前者。

    她默默地后退了两步，看着两人寒暄，其实大多时候是苏叶子在说话，而奚辞只微微低着头在听。

    她说了很多，关于枫叶小学，关于学生，还有墙上的墙绘，知道奚辞送来了美术用具后，她几乎是欢呼雀跃的：“太好了，孩子们一定很高兴，你不知道，教室的墙都画满了，我还担心这样下去没地方可以给孩子们画画呢！”

    苏叶子很年轻，也漂亮，就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带着蓬勃的朝气，几乎扑面而来。

    不得不承认，她与奚辞站在一起，十分养眼。

    但她却觉得，这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原先绕着教学楼散步，也不觉得热，因为有阴影的遮挡和穿堂风，这会儿站着，虽太阳能没有直晒，但莫名令人有些烦躁和闷热。

    于是，她开口了：“你们不热吗？或者，可以换个地方聊聊。”

    苏叶子像是这时候才发现简欢的存在，蓦地红了脸：“不好意思。请问这位是？”她问的是简欢，看的人却是奚辞。

    奚辞回头看了一眼拿手扇风的简欢，她估计是真的热，鼻翼已有汗渗出。

    “这是简欢。”他顿了顿，补充：“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

    回程的路上，简欢翻来覆去地将这个字咀嚼了好几次。

    在奚辞说完这四个字后，她感觉苏叶子松了一口气，对她露出了笑容，没有那种紧绷着的状态。

    终归是年轻的小姑娘，一颦一笑都泄露出自己努力克制掩饰的心情。

    连简欢都察觉到了苏叶子的心思，反倒是奚辞释放出来讯息毫无察觉，不知是传输出现错误，还是终端接收失败，更或者他开启了自动屏蔽的防火墙。

    他们并没有在枫叶小学逗留多久，在苏叶子回来之后，两人便准备回西余。

    “这么快吗？”苏叶子显然有些意外，“小奚校长开这么远的车来，这么快就要走。”

    “路远，得早些回去。”

    “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苏叶子问完，又不自然地补充，“你上次给孩子上的数学课，他们都觉得有趣，很喜欢，也很喜欢你，经常问我，小奚校长什么时候来。”

    简欢下意识回头看奚辞，很难想象他会去上课，更不可思议的，孩子们会喜欢这样冷静的，气质清冷的奚辞，她总觉得，小孩子应该更喜欢苏叶子这样充满活力又能和孩子们打成一团的姐姐。

    奚辞说：“不确定，如果我过来，会和周校长说一声。”

    苏叶子“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陪着周校长将他和简欢送上了车。

    直到车子开出好长一段，简欢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回头，果然还看见苏叶子站在枫叶小学荒凉的大门外。

    奚辞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对身后的一切毫无察觉。

    “苏叶子是不是……原先就和你认识？”

    简欢原本想问“苏叶子是不是喜欢你”，但觉得这未免太刺探隐私，不讲武德，迅速改口，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或许是职业的敏感性，她觉得他们绝非不是在这里认识的，因为苏叶子称呼奚辞是“奚先生”，而不是“小奚校长”。

    果然，奚辞说：“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在上大学。毕业之后，知道枫叶小学缺老师，她放弃了高薪的设计师工作，来到了枫县。”

    奚辞没有说是怎么认识苏叶子的，但简欢倒是想起了周校长所说的，苏叶子原本也是贫困学生，受到资助才上完大学，毕业后便来支教，将自己所得到的帮助回馈社会。

    虽然他们没说，她是受到谁的资助，但简欢从苏叶子对奚辞的态度，还是猜到了。

    是奚辞。

    或许是这个原因，她对这个女孩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许多人觉得得到资助是特别难以启齿的事，飞黄腾达后将从前的一切与自己切断，也有很多农夫与蛇的故事，而苏叶子却不同，她得到了什么，她将之送了出去，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很难得。

    在许多的贫困家庭里，只有上大学，找份好工作才能改变命运，而苏叶子得到了这个机会后，却放弃了高薪的工作，选择了支教。

    虽然，她可能出于一些别的原因，可简欢换位思考了一下，承认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简欢微微勾了勾嘴角，又想起了什么：“择日不择撞日，你欠我的那餐饭，今日还了吧。”

    其实谁欠谁的，还说不好，但回到西余市应该不会太晚，既然奚辞已经说了两人是朋友，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

    只是简欢没想到，她会遇到丁朝舟和邵欢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