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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香跑得太快根本来不及喘气：“嗯，就在……外头！”
杜苍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拉着柳无瑕便跨出门去，却见院中石凳上歪歪斜斜倚着一人，不是柳无眠又是谁？
“无眠？！”柳无瑕的声音抖得厉害，她一个箭步冲上去，这才发现柳无眠浑身软绵、不省人事，“无眠？无眠？你醒醒？”
柳无眠被晃得厉害，迷迷瞪瞪嗯了一声。听他总算还有些许反应，柳无瑕悬在半空的心终于稍稍回落了一些。
杜苍庚到底比柳无瑕见识得多，上前搭手摸了摸柳无眠的脉象：“应该是中了迷魂散之类的药，无性命之忧，你不必担心。”
说罢，他眼光一闪，察觉到一道黑影从身侧掠过，立刻提气挥掌凌空劈过去，却被那人轻松挡住。
“是我。”
听见那人声音，杜苍庚猛然收手，面上显出一丝困惑：“你把他送回来的？”
“嗯。”那人轻轻嗯了一声，恭敬地朝同样一脸诧异的柳无瑕微微点头，“说来话长，先将人送进屋再说。”
一句话提醒了在场几人。柳无瑕唤过瑞香，同杜苍庚一道七手八脚将人送进厢房。昏迷之人没了知觉，身子骨奇重无比，待三人将柳无眠安顿好，皆已累得气喘吁吁。
“越王府的人下药够重，估计还得两个时辰他才能彻底清醒。”
见柳无瑕手忙脚乱一脸焦忧，那人站在背后淡淡开口，言语里藏着一丝宽慰之意。杜苍庚闻言回身，眉头紧锁：“你是说他被越王抓走了。”
“嗯。”那人点头，面上飘着几许意味不明地尴尬，“越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受规矩所缚。无眠公子样貌清俊……也是凑巧我今日来城中办事，在繁云楼的后街看见越王府的人将他绑了走。白日里我不方便露面，就一路尾随至王府，直至夜深人静才有机会下手救他。我本想将他送回去，又怕他这个样子会吓到柳老先生，所以就先送来你这里了。”
“什么？越王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这也太荒谬了！”虽然也听闻过京中某些达官贵人豢养小倌的传言，可事情真落到自己头上，柳无瑕仍是抑制不住地震怒，随即惊恐地望向来人，“那……无眠他无恙吧？”
明白她所指何意，那人缓言示意她安心：“放心，越王府今日有筵席，越王只顾寻欢作乐，根本没来得及去见无眠公子，只命人将他迷晕了直接送去后院。待他们玩得忘乎所以时，我寻到机会潜入房中将人救出。无眠毫发未损，你们不必担心，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人仔细回忆了一下，略显忧心地看向杜苍庚：“听绑人的那几个家丁说，越王之前在繁云楼见过无眠一次，好像还是和你一起，之后他便对无眠念念不忘。若果真如此，你们以后更需小心些，切不可再让他一人去那种僻静少人之地了。”
杜苍庚一愣，下意识望向柳无瑕，却见她亦震惊地盯着自己。
“一定是那次！”柳无瑕的脸色越发难看，想起繁云楼里那段令人不快的回忆，一股凉意顺着后脊窜了上来。
夫妇二人心照不宣，来人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好奇地看着杜苍庚，只见他伸手示意自己与他出去。
“无眠需要静养，让他姐姐照顾他吧。我们外面去说。”
那人颔首，随他迈步出门来到院中。
“你今日怎么入城来了？是他旧疾又犯了？”
“没有，他一切安好。”那人摇摇头，目光落在院中桃树上，桃树枝繁叶茂，在月影的映照下浓郁地似要滴出油来，“府中一株琼花死了，我来瞧瞧，顺路想去看望章叔。谁想他远游去了，人没见到，反而撞上了无眠的事。”
“原来如此。”杜苍庚微微舒了口气，“章将军这些年总不在京中，他卸了军职，无官一身轻，到处走走也好，省得睹物思人平添愁思。”
“嗯，他这么多年始终孤身一人，想必还是没能彻底放下。出去转转也好，眼界宽了，心也就宽了。”那人无不赞同，目光晶亮，却隐着几许不易察觉的落寞。顿默片刻，那人想到方才的事又迅速收回神思：“方才你们夫妇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想起那日的窘事，杜苍庚有些难为情：“之前阿碧乔装成男子随我去了一趟繁云楼，用的就是无眠的名号。当时她和越王起了些争执，我想越王应该是把她当成无眠了。”
“原来是这样。”那人恍然，“这个越王既荒唐透顶、又胆大包天，这段时日陛下圣躬不安，没人能节制他，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我知道。”杜苍庚感激地点着头，“我会做好善后。”
那人点点头，但看起来仍旧不放心：“陛下素来宠幸杜叔，按理说有陛下在，越王不敢明面上为难你。可有些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蹊跷。”
“何事？”
那人沉默片刻，低声道：“之前你二哥去世，陛下派了?仁袒墩星桌吹跹洹；墩泄??颖菹禄故庆贤跏本透?谒?肀撸?闼?系渡健⑾禄鸷Ｒ宦访?拦龃颍??运愕蒙媳菹碌男母埂；墩泄??矗?愕扔诒菹虑桌础Ｕ夥菔馊伲??松偈?谑液鸵坏裙?渫饪墒蔷?藿鲇械模?菹露远攀濉⒍阅忝嵌攀弦幻诺某栊趴杉?话摺Ｈ欢??舜文愠汕祝?菹履潜呷次薅?玻?踔亮?乩穸济凰汀Ｄ悴痪醯闷婀致穑俊
“这有什么奇怪的。”杜苍庚淡淡一笑，“前些日子越王趁陛下病危、储君离京之际想要擅闯宫禁，被我拦下。虽然越王居心不良，可好在陛下转危为安、太子也及时赶了回来，才没让他得逞。若陛下真要彻查，越王死罪难逃，可陛下到底还是顾及父子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一切从未发生。陛下想饶越王一回，就要堵住悠悠众口。当初是我在宫门处拦的人，因此这罪责只能我来背。不过陛下是聪明人，他担心明着罚我会寒了那些忠心为国的将士的心，所以就用了这种委婉的方式来表明他的态度。欢招公公来与不来，便是陛下恩威的微妙变化。我和阿爹都明白陛下的用意，他只是想替越王讨回一些面子，本意并不在惩罚我，我们能做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陪陛下演完这一出戏就行了。”
听完这席话，那人忍不住摇头，说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是……也是幸亏杜叔跟了他多年，深知他的脾性。不过他既有心放越王一马，你们还需小心些，君心难测。”
“我知道！”杜苍庚认真点头，似乎怕他过于担忧，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陛下的事我和阿爹会小心应对。话说回来，这次多亏有你，不然还不知会弄成什么鬼样子。越王虽然跋扈，但抢人总不是拿得上台面的事。无眠从越王府逃脱，这事就算了了。明面上越王不敢贸然兴师问罪，但我和阿碧一定会更加小心，你放心。”
“嗯。”知道杜苍庚应是有了应对之策，那人终于放了心，“你既有打算，我就不多问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一步。”
听他要走，杜苍庚一把拉住他的臂弯。
“怎么？还有事？”
杜苍庚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踌躇半天，才小声问道：“当日陛下病症凶险，几乎危在旦夕，阿爹曾让人去天清寺传过消息，他……他依旧还是不愿来看陛下吗？”
那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明显怔了住。
“他是想的。可当我准备好车驾时，他又犹豫了。”
“为何？”
“他说，有些事已成定局，就没必要再纠结了。当初既说了不见，便不见了吧。”
杜苍庚诧异于这话中所蕴藏的复杂情绪，失望、绝望或是仍旧怀有希望？可能自己于这人世的阅历还太过浅薄，至今仍无法与他感同身受。
“那你呢？”
“我？”那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轻轻笑了笑，“京中没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的。”
“真的吗？……”
“苍庚，你知道我的家族经历过什么。有些仇注定是报不了的，但并不意味着就该被人遗忘。我不想走父辈走过的旧路，我有自己的天地。”见杜苍庚仍是忧容满面，那人继续笑道，“这样不挺好吗？你年轻有为，日后在朝中定能占据重要一席。我呢，就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你。保护朝廷的良心，是我唯一能做、愿意做的事。”
“什么一席之地，什么朝廷的良心，你太高看我了。”杜苍庚哑然，默默松开了手，在他胸口轻轻杵了一拳，“既然你还是不愿改变心意，我便不劝了，省得你又嫌我??隆！
“我不会嫌弃你，你不必多虑。”那人挑眉，随即又朝屋中看了一眼，“回去处理无眠的事吧，我先走了。”
说罢，他飞身一跃、轻盈跳上屋檐，而后便如鬼魅一般消失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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