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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瑕正欲脱身，自然并不会介意这些，何况她心中清楚清楚，匡蓁蓁说到底还是堂堂越王妃，赵元?再怎么胡作非为，外人面前她还是要以保住赵元?的颜面为上。至于赵元?，那更是巴不得此事早早过去。既然匡蓁蓁替自己打了圆场，他就再无纠缠的理由，痛痛快快地顺着话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还是王妃懂我，是的嘛，本来就是误会。罢了罢了，本王还真能和你们几个小女子置气？”赵元?麻利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爬下来，末了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我可不想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否则……”
他想说些威胁的话，又怕匡蓁蓁看出自己的心虚，几番斟酌终是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只一脸严肃地目送柳无瑕一行出了门去。
柳无瑕与杜霜霜一左一右架着杜苍庚踉跄行步，好容易出了繁云楼正门，却见门外人头攒动，如一道洪流浩浩荡荡，一个劲儿地往繁云楼里涌。
杜霜霜被杜苍庚挂着，身上似坠了个千金重石，被人群一冲，更是摇摇欲坠站不稳当。
“这是怎么了？怎么和赶庙会似的？哪来这么多人？”杜霜霜瞧了柳无瑕一眼，却见她的视线正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杜霜霜正要发作，就听柳无瑕焦急催促：“快，道生在那边！”
两人七手八脚架着杜苍庚穿过人群，路旁等候了半天的道生瞧见来人，一跃而起迎了上来。
“公子没事吧？”
柳无瑕摇摇头，将杜苍庚交给他，扶着人上了车：“快走，一切回去再说！”
待车驾稳步驱行，杜霜霜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捂着心口瞪了杜苍庚一眼。只可惜罪魁祸首正靠在柳无瑕肩头呼呼大睡，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想起方才差点被赵元?调戏，杜霜霜又羞又恼又后怕，刚要骂几句解气，一眼瞥见柳无瑕面色不善，生生将漫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大家侥幸逃过一劫，心情恐怕都不大好，自己何必非要挑这个时候当刺头自讨没趣？杜霜霜好容易说服了自己，可一肚子火没处发，脸色越发难看。她不愿看杜苍庚那副醉态，唯恐越看越气、给自己添堵，便扭过头去掀开门帘，直接将火气撒到了道生身上。
“好你个道生，也不知道进去接应我们？大门外躲得远远的，不知道抬个醉鬼很沉的吗？”
道生正专心驾着车，被她猝不及防一顿吼，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缰绳扔出去。
“小姐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嘛，小的我不是给你们搬救兵去了吗？要不是救兵从天而降，你们能这么顺利就脱身？”
杜霜霜眼珠一转：“哦，原来越王妃是你请来的！我就说嘛，她怎么来得这么巧。”
“还不是咱们三夫人足智多谋？我也就是跑个腿而已。”想起大相国寺里的事，道生后怕中透着些得意，“三夫人，您可太神了，您怎么猜到越王妃在大相国寺的？我跑到那里的时候，王妃正领着几个侍婢在施粥，那个人山人海啊，差点没挤死我。”
听他这么一说，杜霜霜猛然想起临出府门前的那一幕。原来，当时柳无瑕是吩咐道生到大相国寺请越王妃去了。
那个时候，形势未明、前途未卜，杜霜霜虽嘴上嚷得厉害，其实心里一点儿成算都没有。她没想到柳无瑕能在那种情势下做到临危不乱，一丝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可这二人之间的嫌隙隔阂旷日持久，纵使心中再有好感，杜霜霜也不愿显露半分。她心中好奇，又不能表现得太过露骨，只得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微微朝柳无瑕扬了扬下巴。
“你怎么猜到王妃在大相国寺的？”
柳无瑕正在替杜苍庚擦去额上汗珠，心思似乎并不在此。听闻此问，她既没得意、也没故意卖关子，只轻声答道：“不是猜，是你三哥以前和我聊天时提过越王妃的事，说她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大相国寺，我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
“才不是碰运气，您这是算准了王妃的心事。”外面的道生对此很不以为然，侧着身子高声反驳，“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我一个小小的奴仆哪里请得动她？”
“这倒是。”杜霜霜越发好奇，伸手拽了道生一把，“那你是怎么说动她的？”
“我可没那主意，都是三夫人教我的。”道生如实答道，“夫人告诉我，越王妃最恨越王在外拈花惹草，我就按照她说的，跑到大相国寺喊了一嗓子，说越王今日纳了繁云楼的头牌为妾，正在楼里大宴宾客，但凡赶过去凑热闹的，不论有钱没钱都能分到肉羹一碗。大家伙一听有肉吃，立刻抛下越王妃施舍的清汤素粥，一股脑全涌到繁云楼去了。动静闹大了，自然就惊动了越王妃，她听到传言，不管信不信，怎么着也得亲自杀过来瞧一瞧吧。”
“我说呢，怎么繁云楼外面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原来都是被你给骗来的！你可真是个机灵鬼！”杜霜霜觉得好笑，刚想拍手鼓掌，忽又收起笑容，略显别扭地闭了嘴。
道生说得清楚，这些都是柳无瑕的主意。自己夸他，可不就是夸柳无瑕？
可惜说到兴头上的道生并没察觉到杜霜霜的尴尬，依旧自顾自地夸道：“哪里是我机灵，明明就是夫人有勇有谋。对了，夫人，小的还有一处不大明白。就算您算准了越王妃会吃醋，可您怎么能确定她一定会亲自过来？毕竟越王胡作非为的名声在外，谁也管不了。或许王妃破罐子破摔，知道来了也没用，索性就不管他，任他胡闹去了。”
这个疑问恰巧也是杜霜霜所不解的，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询问，听得道生这么一说，不由转头看向了柳无瑕。
柳无瑕微微一怔，默默瞧了杜苍庚一眼，面色略显怅然。
“陛下不准越王纳妾，之前还因此将他禁足在王府中，可越王一转头仍旧我行我素，将陛下的警告当做耳旁风。明知故犯、屡教不改，这种事一旦传到陛下耳中，罪过可就大了去了。夫妻本为一体，越王被罚，越王妃又能好到哪里去？易地而处，若我是越王妃，不管真假如何，定要亲自察看清楚，不管如何丢脸也要将这事给拦下来。因为这不仅关乎她自己的颜面，更关乎陛下的颜面。”
“您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道生恍然大悟，“如此看来，越王妃可比越王清醒得多，识大体、顾大局，这样的女子嫁给越王可真是委屈。”
听二人如此说，再一想到方才越王和越王妃差如云泥的举止言行，杜霜霜忍不住跟着感慨起来：“确实，那越王妃说话、做事都极为讲理，比胡搅蛮缠的越王好了不止一倍，可惜了，偏偏嫁给那种混球。说到底，还不是越王会投胎？天子的儿子，就算是草包，也能娶到令人艳羡的好妻子，真是不公平！”
说到此处，她默默瞧了柳无瑕一眼，仔细一想又有些后怕：“道生在大相国寺那么一闹，若越王妃当时气昏了头，彻底寒了心，不想再管越王那点烂糟事，只怕咱们也就没有天降的救兵了。”
这话只因后怕而起，并没有指责之意。杜霜霜嘴快，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忙又别扭地解释道：“我这可不是事后诸葛亮啊，也不是苛责你。我只是觉得冒了这么一回险，想想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那个时候，你仓促间能想到这么多已经不错了……”她不想直白地夸柳无瑕，又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是鸡蛋里挑骨头，想来想去，只得一胳膊肘拐在杜苍庚腰上：“说来说去，都怪三哥！我们吓得半死，他倒好，睡得跟死猪似的。”
杜苍庚只是醉了，可知觉还在，被这么一杵，他吃了痛，闭着眼哼了一声，埋头又往柳无瑕身侧缩了缩。
瞧着杜霜霜口中的罪魁祸首一副人间静好的安逸，柳无瑕憋了半天的火没处发，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她极力稳住声线，像是说给杜霜霜，又像说给杜苍庚。
“其实我也想过，王妃只是后手。若她不来，我们只能靠自己背水一战。毕竟这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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