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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杜若便领着卢芝华和杜霜霜一道赶了过来。卢芝华强忍悲痛，刚想问几句，瞧着杜苍庚精力不济，只得躲到一边默默流眼泪。
“好了好了，人醒了就没事了。有你老头子在，还怕医不好这点小伤？”杜若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杜霜霜将卢芝华先送回主屋，“你们也提心吊胆一整天了，各自回去安歇吧。我再多守一会儿，省得这臭小子半夜再闹什么幺蛾子。”
听他还有心思打趣，卢芝华忍不住轻声埋怨，可一想满屋子人里最精通医术的也不过他了，便不好再争执，只叮嘱了柳无瑕几句，随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和杜霜霜出了门去。
待屋内终于安静下来，杜若微微舒了口气，转头看向柳无瑕：“你看护这么久甚是辛苦，听说连晚饭都没来的及吃。去吃几口吧，不然他还没好，你又倒下了。”
“阿爹，我不饿，我……”柳无瑕想留下来仔细问问杜苍庚的伤势，刚说了几个字就见杜若摆了摆手。
“去吧，再没心情也要吃饭。这里我守着。”
听出他话里的坚决，柳无瑕忽然意识到，他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和杜苍庚说，便没再继续坚持，唤了瑞香掩门退了出去。
柳无瑕一心系在杜苍庚的伤情上，哪有心思吃饭。眼看着端上来的饭菜已经凉透，瑞香心里着急，轻声劝道：“小姐，好歹吃一点吧。老爷说得对，再没心情也要吃饭……”
“我心里堵得慌，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柳无瑕摇着头放下碗箸，那碗饭被她端了半天，从热气腾腾变成冰冰凉凉，愣是一口也没动过，“好好的，太子怎么就对苍庚下了这样的狠手？”
“老爷不是说了，姑爷受的只是皮外伤，不会伤及性命。姑爷是陛下身边的人，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太子不敢对姑爷如何的，可能就是一时生气想教训姑爷一顿罢了……”
听瑞香懵懂猜测，柳无瑕心中越发没底，拧着眉叹道：“就因为苍庚是陛下的人，太子这样不管不顾地动手才让人害怕，这得是恨苍庚到何种地步才会连陛下的颜面都不给了？”
话音方落，只听房门处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瑞香示意柳无瑕勿慌，起身跑去开门，却见杜苍兰正站在门外。
“大哥？”不知他此时为何突然驾到，柳无瑕不知缘由，赶紧迎了上去，“有事进来说吧。”
“我就不进去了。”杜苍兰摆摆手，递过来一张药方，“内服和外敷的药剂我都写清楚了，白日里我在御医局，可能会照顾不过来，你让瑞香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就行。内服汤药一日三次，外敷的草药每两日换一回，切记不可沾水。”
“好，我记下了。若是有问题，我会让瑞香及时去找你请教。多谢大哥费心。”柳无瑕感激地接过药方，并趁机偷偷打量着杜苍兰的脸色，待确认他并无异样，这才犹豫着试探问道，“大哥，全家就属你和太子最为熟络，你可知太子为何要当着众人的面责打苍庚？这哪里是打他板子，明明就是在打他的脸。太子虽然受了惊吓，但并没有受伤。苍庚好歹在虎贲营待了这么多年，深受安歌将军赏识、受禁军将士爱戴，明明是可大可小的事，太子却非要小题大做，就不怕伤了安歌将军和将士们的心？”
柳无瑕多了个心眼，刻意避开赵弘?，只把虎贲将军安歌推了出来。杜苍兰闻言果然变了脸色，他明显有些为难，叹息着摇了摇头，又恐自己这幅忧容会加剧柳无瑕的担心，忙苦笑着解释道：“太子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苍庚的伤不会伤及性命，也不会留下任何病根，太子应该只是想教训他一下，没想要他的命。”
“教训？！真的只是教训而已吗？”
见柳无瑕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之意，杜苍兰忙避开她执着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宽慰。
“当务之急还是要让苍庚尽快养好身子。你不知道，傍晚时分安歌将军来过一趟，听说苍庚未醒，只和阿爹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安歌将军是何等身份？他能在这个当口过来，丝毫不避嫌，就说明这件事没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照顾苍庚为上。”说着，他顿了片刻，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对了，阿絮本要来帮忙的，可是梦周无人照料，她一时难以分身，你可不要怪她。”
听话听音，柳无瑕知道自己从杜苍兰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又见他急于替郑絮找台阶，便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顺着他的话音点了点头：“大哥多虑了，大嫂要照顾梦周，她的难处我能理解，我不会怪她的。”
“那就好、那就好。”见她尚算通情达理，杜苍兰安下心来，“行了，药方既已送到，我这边暂时便无事了。今夜苍庚可能会比较难熬，一旦他疼得厉害，你若担心打扰阿爹，就去叫我过来。放心吧，有我和阿爹在，苍庚定然平安无虞。”
“好。”
柳无瑕轻轻应了一声，客客气气目送着杜苍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直到那身影彻底化作一团黑影，她才叹息着转回头。
“药方仔细收好，每日按时抓药、煎药、捣药，绝不可马虎。”
“知道了。”瑞香认真点着头，将药方叠好收进衣襟内，“大公子也真是奇怪，有话偏不直说，明明他和太子关系最近，可您一问到太子的事，他就顾左右而言他，一点儿都不真诚。还有啊，他媳妇明摆着是不想过来，非要扯梦周少爷做幌子。不来就不来嘛，非要找个蹩脚的理由，根本不能自圆其说，听着就假。这府里除了二夫人，谁都能随进随出。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霜霜小姐都赶过来了，大夫人愣是一面都不露，任谁说都说不过去。”
“大嫂一定还是记着他父亲的仇呢。大哥性子柔，又疼她，她不想来，大哥也说不动。估计大哥是怕我觉得不舒服，回头在母亲面前告大嫂的状，所以才特意替她打了个圆场，都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奇怪。”说实话，柳无瑕对此并不在意，比起郑絮，她更担心眼下杜苍庚那边的情况，“大哥与苍庚同朝为官，虽是亲兄弟，却总免不了被人拿来比长论短。苍庚和我说过，尽管大哥与东宫走得近一些，可因为郑铭的事连累到了太子，如今事关太子，他定然会更加谨慎，即便他知道什么隐情，也不可能告诉我的。大哥有苦衷，我们也不好逼他。唉，也不知道阿爹和苍庚说得如何了。如今看来，阿爹才是真正的明白人。他一早就知道从大哥那里问不出什么，索性直接找苍庚问去了。”
“原来老爷让我们出来，不是要寻个安静替姑爷瞧伤，而是要问他今日的实情？”瑞香后知后觉，不由恍然大悟，“我说呢，瞧个伤也不至于把人全赶走啊！瞧瞧老爷、再看看大公子，真是天壤之别！大公子可真行，挨板子的可是他的亲弟弟啊，都火烧眉毛了，他还藏着私心呢？！他替太子守口如瓶有什么用？太子今日能打姑爷，明日就能打他！”
瑞香碎碎念着，忽然想到最近听到的闲话，神秘兮兮凑到柳无瑕耳边低声说道：“我听府里下人们经常私下议论，说大公子想走老爷的路。老爷身为御医，凭着精湛的医术博得当今陛下的赏识，就连王公大人们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大公子明知道老爷不喜欢他们结交皇子，却私自巴结东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东宫入主大内，他就跟着平步青云了。依我看，这主意八成是大夫人想出来的。可惜人比人气死人，大公子可比老爷差远了。他那个脑子完全拎不出轻重，亲疏不分、黑白不明。”
“还有这样的闲话？”柳无瑕听得皱了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这些话你听听就行，千万别到处乱说。眼下我没心情想这些，你没听大哥说吗？苍庚受的虽是皮肉伤，疼起来估计也是要命……我只怕他今晚难熬。”
柳无瑕越想越担心，踮着脚往外瞧了一眼，却见道生正脚下生风一般飞奔而来。
“怎么样了？苍庚没事吧？阿爹交代什么没有？”
柳无瑕几步迎上去，听他一边喘着气一边不住点头：“夫人放心！老爷已经走了，他让我赶紧请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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