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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眠和你一起来的，可我却只顾着和你说话。方才他在别院忙前忙后地收拾，我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感谢。我把他晾在一边，眼下才想起来送些水，已经很失礼了，哪还担得起什么温不温柔、提不提贴……”
这些话本是杜霜霜触景生情生出的一些反省，和罗璧儿并没什么关系。然而罗璧儿却多了心，以为自己做得太惹眼，令她不高兴了，解释的时候竟有些语无伦次。好在杜霜霜未作他想，只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瞧她似乎不怎么高兴，罗璧儿一颗心揪了起来，翻来覆去想了几遍也没想到自己究竟是那句话说得不对。她不敢直接询问，又见杜霜霜怏怏不乐不大想搭理人，只得退回自己的位子坐好，紧紧闭了口一言不发。
又过了片刻，杜霜霜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彻底抽回了神。她盯着罗璧儿瞧了一会儿，直看得对方心里发毛。
“怎么了？”
罗璧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见杜霜霜猛地凑上前来，委屈而又神秘地眨了眨眼：“我好像总是会得罪人，最要命的是得罪了之后自己还不知道，像个傻子似的。以前三嫂讥讽我没心没肺，我还不服气，可如今想想，她说得确实没错。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像你一样，又漂亮又贤淑，但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样才能更……更讨人喜欢一些，比如……”
听她欲言又止，罗璧儿不由生出些好奇：“比如什么？”
“比如……”杜霜霜踌躇须臾，似是下了狠心彻底撕下那层矫揉的虚荣心，朝门帘处努了努嘴，“方才来的路上我把他给惹毛了。你既从小与他相识，就该知道他虽与我那厉害的三嫂一母同胞，可脾气全截然相反。他的脾气一向好得不得了，从小到大我没见他和任何人翻过脸，就算以前在松雪堂，我和三嫂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打得不可开交，他都没和我红过脸、说过一句狠话。可今日不知怎么了，我好像真的得罪他了，你瞧瞧他，大半天了，一句话都不跟我说，冷着个脸给谁看？”
说到最后，杜霜霜破罐子破摔似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罗璧儿仔细听着，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认真地想了想，拉着杜霜霜往里挪了挪，压低了声音说道：“看你和阿碧之前不共戴天那个厉害劲，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怵的，没想到竟然被向来好说话的无眠给唬住了？”
以为她是嘲笑自己胆小，杜霜霜立刻挺直了腰板，刚要据理力争又恐被帘外人听去，别别扭扭地缩了回来。
“若是三嫂那样的人，我肯定是不怕的，不仅不怕，而且一步也不会退让！文的、武的、阴的、阳的，我统统奉陪到底。可他柳无眠不是不一样嘛！连你都承认他好说话、脾气好，瞧他那副样子，我不仅一丁点占了上风的高兴劲都没有，反倒有些亏心，像是自己欺负了他似的。我这个人最讨厌仗势欺人，他若真生气了，我宁可他跟我痛痛快快吵一架，也好过眼下这个样子。”
“你这脾气也是奇了，不就是常话说的吃软不吃硬？”罗璧儿忍不住摇头，心里却默默觉得好笑，“对方若是针锋相对，你就死扛，对方若主动退让，你反倒自己先内疚上了。”
“差不多吧。”
瞧着杜霜霜无奈而又泄气的失落劲，罗璧儿越发好奇，大着胆子悄悄问道：“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把他气到那个份上？”
“啊？”杜霜霜一愣，忽而面露尴尬。
说了什么？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自己没事找事胡咧咧柳无眠和罗璧儿的事？可这些话她杜霜霜哪里有脸和罗璧儿说？只怕话一出口，不搭理自己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没什么，就是寻常聊天，谁知道他哪根弦搭错了。”杜霜霜勉强粉饰太平，可那做贼心虚的模样一点儿信服力也没有。
“真的没什么？”罗璧儿明显不信，然而杜霜霜不肯说，她也不好强行逼问，只得默默点了点头，“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就我看来，你心里还是挺看重无眠的，否则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自己和自己闹别扭了。”
“我看重他？！”杜霜霜仿佛被人踩到了脚，若不是在车里，估计直接就要一蹦三丈高。
“嘘！嘘！小心！”罗璧儿被她的动静吓了一大跳，一把将人拉住。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杜霜霜故作无谓地坐了回来，重又压低了调门。
“我只是不想被人骂作喜欢捏软柿子的人，欺软怕硬这种事我做不来。他爱生气就气呗，跟我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他就去和她姐姐告我一状，让她姐姐来找我、和我打一架嘛！”
“你和无眠之间的矛盾，干阿碧何事？怎么又把她扯进来了？我看你啊，不是喜欢捏软柿子，明明是喜欢碰硬茬。再说了，阿碧眼下有了身孕，你敢和她吵吗？”
实在没想到杜府千金竟如此孩子气，罗璧儿着急又好笑，只得耐着性子轻声安抚。好在杜霜霜性子急，但脑子不糊涂，立刻就明白自己说了多么可笑而又幼稚的话，不好意思地哼了两声。
“那倒是，这个时候我可不敢得罪三嫂，我若得罪她，只怕三哥非活活扒了我的皮不可。”
见她连连摆手，表情夸张而滑稽，罗璧儿忍不住说道：“你心里倘若真不舒服，我帮你去问问无眠吧。”
“你可别去！”杜霜霜哪里敢让她去问，一把将人按住，“没事没事，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话音方落，杜霜霜忽觉身下猛地一震，仿佛从半空陷落，随即又是一晃，差点没把人直接从车内甩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
杜霜霜大惊，方才喊了两声，就见柳无眠那同样惊魂未定的脸闪到眼前。
“你们俩快出来！车轴断了。”
“好端端的，车轴怎么会断？”杜霜霜直恨出门前没看看黄历，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不好说。”齐柱俯下身子探到车底看了两圈，“咱们府上素来节俭，这车子都用了多少年了？老爷也不准换。木料用得久了，城外小路又不好走，车轴实在撑不住，也在意料之中。”
此时已过晌午，可头顶的太阳依旧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杜霜霜一行本打算赶回杜府用午饭，如今这么一耽搁，又是饥肠辘辘、又是烈日当头，简直惨如逃难。
“那怎么办？能将就修好吗？”杜霜霜甚是着急，不一会儿已经出了一身汗。
“没戏。”齐柱笃定摇着头，“彻底断了，一步都没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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