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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檬适时迎了上来，瞧她垂着头似乎心事满怀，忙低声问道：“柳家公子走了？”
“嗯。”杜霜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说清楚何事了？”
“没。”
杜霜霜叹了口气。按理来说，今日一见彻底化解了之前的误会，本该令人欣喜，可她只觉心头像是栓了块石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说实话，在此之前，杜霜霜从未见柳无眠如方才那般狼狈，即便当初与赵元?狭路相逢落了下风，他都能不卑不亢，表现得可圈可点。
狼狈？——杜霜霜被这个骤然跳出的词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贴切。
这一回，自己已经狠狠吸取了教训，没再如上回那般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就算最后打了个趣，也无伤大雅，然而柳无眠还是冷了脸，那炸毛的模样仿佛被人戳中了心窝。
“为什么每回提到璧儿，他就急眼呢？”
杜霜霜喃喃自语，声音含混不清，却被小檬听了进去。
“那还能因为什么啊？自然是他对那罗姑娘动了心，被人戳穿就恼羞成怒了呗。”
杜霜霜一怔，半信半疑地盯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是吗？”
小檬被她盯得慌了神，心中本来确定无疑，此刻又敲起了鼓：“应该是吧，我看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
“戏文里的东西，能作数？”
不知为何，杜霜霜心里不大舒服，可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爽快。明明自己一时没忍住恶趣味想要逗逗柳无眠，可逗完之后，对方的反应似乎和自己想的不怎么一样。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杜霜霜站在后门石阶上，忍不住往巷口的方向张望了几下。
“怎么不能作数？大家都这么演，必是有些道理。再说了，若柳公子心里没鬼，生的哪门子气？还不是做贼心虚？”
耳中听小檬不停絮叨，杜霜霜觉得有些道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小姐，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杜霜霜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转念又觉得自己这般没着没落的，着实可笑。
自己到底想看什么呢？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完全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人都走了，还能半路杀回来不成？倒是自己，仿佛怀揣着某种模棱两可的期待似的，真是滑稽。
“回去吧！”杜霜霜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尽快摆脱掉那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通往后门的路上人不多，冷冷清清。杜霜霜猛然忆起来时路上见到的那些荷叶，渐染枯黄、兀自卷曲。
“好久没去看璧儿了，反正出都出来了，拐个道去瞧瞧她吧。”
杜霜霜怅然若失，听起来像是和小檬商议，实则根本不容对方质疑，抬腿便往枫林染的方向去了。
好久没来，院子里悄然有了变化，满庭枫叶隐隐泛了红，虽不起眼，却昭示着数月之后的如火如荼。
“该红的总会红，该落的也总会落。”杜霜霜触景生情，忆起曾经的那一树青梅，不由轻声喟叹。自己近来种种不顺，只顾闷头躲着，无暇顾及窗外是晴是雨，然而不论自己的心是如何煎熬，有些事却总在暗中遵循着亘古不变的规律，应季而变、顺时而更。
逆势而为，到底对、还是不对？
一时间，杜霜霜心里有些乱。她顿了步子，环顾四周，本想打退堂鼓，却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嗯……是啊！”经她提醒，小檬也觉得今日静得出奇，“小豆向来嗓门大，每日过来，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今日怎么了？难不成出去了？”
“出去？去哪儿？”杜霜霜不以为然，话说一半猛然噤了声。
“小……”
“姐”字尚未出口，杜霜霜就狠狠嘘了一声，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阁中似有人声，嗡嗡咋咋不甚真切。
“璧儿？璧儿？你在吗？”
杜霜霜一边大声唤着，一边朝阁楼走了去。刚走上门口石阶，就见罗璧儿急匆匆如燕儿一般跑了出来。
“我在呢！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不行吗？”杜霜霜故意扮了个鬼脸，探头往门里看了一眼，“就你一人？”
“对。”罗璧儿连连点头，面色红得厉害，呼吸也不大稳，像是刚刚干了场体力活，“小豆到阿碧那边取午饭了，只有我一个人在。”
话一说完，她明显看出杜霜霜面上的疑惑，忙又笑着解释道：“阿碧的孕吐一直没什么缓解的迹象，她身边离不了瑞香，所以我就让小豆每日过去，省得再麻烦瑞香跑一趟了。”
“原来是这样。”杜霜霜这才明白过来，顿时有些难为情，“都怪我，这段时日没能过来陪你，也没能帮三嫂分些担子。走，今儿我心情好些了，进去陪你坐坐，等小豆回来我再走！”
杜霜霜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说话间就要迈步进门，然而罗璧儿一步堵在她面前，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你好容易过来，正巧我一个人闷得无聊，我们去花园里逛逛吧。”
“去花园？你不是说三嫂不让你出这个院子门的吗？”杜霜霜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刹住了步子。
瞧她一脸不解，罗璧儿忙不迭笑了笑，手下却没松劲，半拉半扯拽着人下了石阶：“后来你不是总不能过来陪我？阿碧怕我待得烦了，就许我偶尔去花园散散心。反正我让小豆过去得早，约莫等我们回来，她才差不多能进门，不耽误。”
“啊？哦。”
没想到看似单薄的罗璧儿犯起倔时的力气也不可小觑，杜霜霜一路被她拽了十多步，忽又想起一事，丹田之气一沉，稳稳停当下来。
“眼下这个时辰，估计瑞香那边刚开灶生火，你干嘛让小豆去那么早？让她多陪陪你才是，这么空落的院子，你一个人不闷啊？”
听她如此一问，罗璧儿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还好，已经习惯一个人待着了。这段时日，小豆一直照顾我，成天随我一起闷在这里，怕是早也憋坏了。我让她早些出去，就是让她去和以前一同做事的姐妹们见个面、聊几句，否则，每日每夜只面对我这张脸，她也得觉得无聊吧。”
“你总是喜欢事无巨细地替别人着想，难怪大家都如此喜欢你、如此想要帮你。除了我和三嫂，还有我三哥，甚至……”
杜霜霜欲言又止。不是她不想说，只是话到嘴边，忽而觉得酸溜溜的。她知道，这绝不是妒忌，却也总归算不上什么令人愉快的感觉。
然而这份犹豫却令罗璧儿感到了一丝不安。她小心翼翼拉着杜霜霜的手，怯生生盯着对方的眼睛，试探着问道：“甚至什么？”
她的语气是那些谨慎，却又潜藏着难言的期许。杜霜霜一时间有些恍惚，不大能辨得出她面上的那份忐忑到底是因为什么——害怕？抑或是羞怯。
羞怯？！杜霜霜恍然大悟，重重拍了一下脑袋，吓了罗璧儿一跳。
“方才柳无眠来过，那家伙平时看起来温吞吞的，不过心思倒还算细。他还在担心我们遇上越王那日是否受伤、受惊吓，所以过来瞧瞧。”
罗璧儿连着哦了两声，原本充满期待的心在听到“柳无眠”三个字时不由黯淡了下去。她渴望被人关怀，然而心里暗暗希望能够关心自己的那个人却不是柳无眠。
见她没有接话，杜霜霜以为她是害羞，越发笃定心中猜测，笑着碰了碰她的手肘：“柳无眠还是挺关心你的，你们关系这么好，让我都有些羡慕了。我看你和他们柳家人还真是缘分匪浅，三嫂和你亲如姐妹，柳无眠亦将你放在心上，就连柳师父都对你的事十分在意。你不知道，那日听闻你受了伤，柳师父担心得不行，柳无眠怎么劝都劝不下，还是三哥及时出面，才让他老人家安心。依我之见，他们都把你当做家人一般，以后说不准你们还真能成一家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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