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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瑕通过小豆得了传话，心领神会地领着瑞香赶往枫林染，结果半路上遇见几名侍婢叽叽喳喳乱如麻雀，惊慌失措、呼天抢地。
柳无瑕听得一知半解，隐隐约约只听说罗璧儿和杜苍庚发生了口角。她想要拽一个人问问清楚，刚要开口，就见萧琴娘捂着心口站在水边。
她一手攥着素帕，好像是在拭泪，听见柳无瑕的呼唤，她身子一僵，似是受了惊吓，手中的素帕随之一抖，迅速落下，眨眼之间便没入碧波，再也瞧不见踪影。
此时的柳无瑕哪有心思顾那许多，瞧着萧琴娘快步迎了上来，忙着急问道：“你可听到枫林染出了什么事？我正要过去，听得院中嚷嚷……”
未及她说完，萧琴娘便使劲抓住她的手猛地一?O：“别去枫林染！罗姑娘死了。”
“什么？！”柳无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腿下一软，差点摔过去。伴随着那震得令人发懵的慌乱，她忽然想起杜苍庚此刻应该还在枫林染，二话不说便拽着瑞香要赶过去。
“不要去！你没听到我说的话？”
柳无瑕只觉上齿与下齿磕得咯吱作响，一张口，那声音也飘了起来：“苍庚还在……”
“就是他杀了罗姑娘！”
“不可能！”
柳无瑕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不客气地甩开萧琴娘拦在自己身前的手，然而萧琴娘并未放弃，尽管她已经被方才的一幕吓到面如死灰，但仍旧固执地堵在柳无瑕面前。
“是我亲眼所见！杜苍庚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是他把罗姑娘从阁楼上推了下来！”
“你胡说！苍庚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你不要信口雌黄、散布谣言！”柳无瑕发了怒，声色俱厉高喝一声，“瑞香！快！随我去枫林染！”
见她执意离开，萧琴娘拼了全力堵住她的去路，推搡间二人你拉我拽，竟似扭打起来。瑞香哪里能容自家小姐吃亏，又恼萧琴娘为何要在此时与柳无瑕犯执拗，赶紧围上来想要替柳无瑕解围，好尽快冲出萧琴娘的桎梏。以一敌二，萧琴娘力有不及，气急之下低低喝道：“柳阿碧，你是不是傻？！罗璧儿喜欢苍庚，难道你看不出来？！”
此言一出，恍如晴空霹雳。柳无瑕一口气提不上来，险些憋过去。
“小姐……”
瑞香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搀住。难以自抑的颤栗顺着肌肤传了过来，兴许是恼得极了，柳无瑕一双眼睛死死盯在萧琴娘的脸上，气息却尽数堵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人终于冷静下来，萧琴娘长长喘了口气，迎着她那震惊、困惑而质疑的眼神逼近一步：“罗璧儿喜欢苍庚很久了，你以为聪明如苍庚，他能看不出来？被蒙在鼓里的，怕是只有你一人吧？你以为苍庚与她无冤无仇？他们二人怕是早已背着你勾搭上了！或许苍庚只是一时兴起，而罗璧儿却当了真，事迹败漏，杜苍庚他一怒之下杀人灭口亦未可知！”
萧琴娘每说完一句，眉头便锁紧一分，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仿若要直接将柳无瑕的五脏六腑剜空一般。
见柳无瑕惨着一副煞白的脸色不说话，萧琴娘稍稍稳住气息，语气又低沉了几分。
“你当真以为自己了解杜苍庚吗？不，你不了解，他的绝情冷漠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萧琴娘一字一句说得信誓旦旦，仿佛每一个字都是铁板钉钉的真相。瑞香亦是头一回听闻这般荒诞无稽的话，被惊得手足无措，连反驳都没了心思。她来不及细想这其中的因果和真伪，只担心柳无瑕受不住刺激晕厥当场。
瑞香盯着柳无瑕的侧脸，一刻不敢放松，那骇人的颤栗源源不断传来，吓得她脱口唤道：“小姐……”
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柳无瑕猛然深吸一口大气，仿若从一场噩梦中猝然惊醒，一掌将萧琴娘搡到一边。
“一派胡言！”
这一回，萧琴娘未再纠缠。柳无瑕哪有心思管她，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到枫林染、飞到杜苍庚身边。
“小姐，别走那么快！小心身子！”
瑞香紧随在她身侧，只听她的呼吸声一阵高过一阵、一阵密过一阵，到最后，几乎就要喘不上来。好容易进了枫林染的院门，柳无瑕脚下一软，右腿噗通一声磕在了鹅卵小径上，若非瑞香在旁撑着，必定要结结实实摔上一跤。
“阿碧？！”
杜苍庚快步迎了上来，见她一路狂奔之下满头是汗，几缕发丝胡乱黏在鬓边，又是紧张又是心疼。
“到底发生何事了？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说璧儿她、她……我得去看看她，我……”
柳无瑕一脸惊恐，哽咽交杂着慌乱，气息极为不稳，只说了一半嗓间便干裂地似着了火，连带着声音都喑哑起来。
见她挣扎着要往里进，杜苍庚急忙将人拦住：“我来的时候，璧儿就已经从阁楼上摔下去了，她中了毒，模样惨烈，里面的情况不容乐观，你不能进去，会受不住的。方才我查看了一遍，暂时还没发现任何线索。你别急，这里有我，我不会让罗姑娘死得不明不白。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等着……”
“中毒？她是为人所害？”柳无瑕咬着牙起身，脸色阴暗得像是暴风雨之前的漫天愁云，“不行，我得陪着你。你要查什么，我帮你！”
“你不能留在这儿。”杜苍庚一反常态地坚决，示意瑞香赶紧将人搀走，“罗姑娘的样子不像是自尽，既有歹人行凶，只怕这里还不安全，你得尽快离开。何况出了人命，燕安府的差役很快就会过来，人来人往、过于嘈杂，你怀着孕，受不得任何刺激。你留在这里，不仅帮不上我，还会让我担心。听我的，安心回去，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可是……”
柳无瑕还想坚持，刚一开口，就觉得身后卷起一阵旋风。
“三嫂、三哥，怎么回事？外面乱成一锅粥了，说璧儿她……”
杜霜霜几步跃到身边，只问了一半，转眼看见杜苍庚冷峻的神色，心中便已了然。
“霜霜，赶紧带阿碧离开这里，她受不了这些，会出事的。”
杜苍庚声色俱厉，没有任何商议的余地。杜霜霜被他的语气惊得心口一个哆嗦，随即便懂得了他的用意，点着头将柳无瑕紧紧扶稳。
“好，三嫂交给我，你尽管放心！”
尽管明白这二人皆是为自己着想，但柳无瑕心存顾忌，仍牢牢攥着杜苍的手：“不，我不能走！外面有谣言，说璧儿之死与你有关，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所谓“谣言”到底为何，虽然柳无瑕未曾直言，但杜苍庚早已心知肚明。当萧琴娘从这个院门跑出去的时候，他便猜出自己将要面对何种指责、何种困境。不过，眼下他最担心的并不在此，而是如何控制住罗璧儿一死可能牵引出的其他危机。柳无瑕并非不懂他的顾虑，只是此种情形之下，柳无瑕心中摆在第一的，则是杜苍庚的安全。
“阿碧，”杜苍庚紧紧握着柳无瑕的手，他的手上还沾着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方才二嫂来过，她误会了我。我没做过那样的事，我能自证清白。安心和霜霜回去，听话。”
眼见二人僵持不下，杜霜霜守在一旁左右两难。她能体谅柳无瑕此时的忧心，但杜苍庚的神色是极为罕见的冷峻，这令她不禁回忆起数年前的那个日子。
那时杜苍术意外离世，杜苍庚跪守灵堂时便是这幅表情，肃穆、幽暗，只是比起那时，他的眼中多了几分牵挂。杜霜霜明白，时过境迁，杜苍庚早已不是孑然一身，这份绵长的惦念实为对自己妻儿的放不下。
想及此，杜霜霜主动开了口，一反常态地耐着性子，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温暖而顺耳。
“三嫂，就听三哥的吧。璧儿遭遇意外，那场面必不会好看，你怀着身子，万一受了刺激晕了过去，再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三哥怎么办？我陪你先回去，这里就交给三哥他们，你放心，三哥一定能处理地妥妥帖帖，待一切稳定下来，我再亲自陪你过来，好不好？”
事已至此，柳无瑕别无他法，她放不下杜苍庚，却又不能拖他后退，两相权衡之下只得暂时做了妥协。
“我听你的，我和霜霜先回去。”她握住杜苍庚的手，紧紧捧在胸前，尽管那肌肤上沾染的浓郁血腥味呕地她几欲吐个翻江倒海，但她仍死死咬着牙关，努力将自己的心意悉数说明白，“苍庚，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一人。但事有蹊跷，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二嫂平日里与璧儿素无往来，为何今日她就这么凑巧地出现在案发之地？她口口声声告诉我你与璧儿有染，仿佛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这里面定然有问题。小豆整日守在璧儿身边，她或许清楚这里面的隐情。我这就让瑞香去把小豆叫来，你好好盘问她……”
“好好，我知道。”看着柳无瑕因为气息紊乱而越发惨淡的面色，杜苍庚知她仍是放心不下自己，便反手握住她，轻轻拍了几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我已经让道生派人去找小豆了，二嫂那边我也安排了人手，放心，放心，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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