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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柳无瑕的状况，杜若让她回了自己的住处稍作休息，为了不让外人打扰到她，杜若还特意嘱咐道生安排了两个魁梧年轻的家仆守在院门处。
好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柳无瑕在瑞香的搀扶下缓缓倚在贵妃榻上，那种不真实感尚未散去，以至于此时此刻，她仍旧有些恍惚。
“您和老爷回来之前，安歌将军的命令就传到了，眼下这院内里里外外的禁军全都撤了，可算能清净清净了。”瑞香命人端了一盆热水来，将布巾打湿了，一下一下认真替她擦着手，“我怎么看着这手腕有些肿？要不要去请人来瞧瞧？”
“是吗？”柳无瑕心不在焉地攥了几下拳头，“没什么，看着不严重。阿爹和大哥都在忙，别为这点小事劳烦他们了……”
“不用找老爷和大公子啊。”瑞香朝门外指了指，“欢招公公送了一名御医过来，说是陛下特意安排过来专门照顾您的……”
方才一路上，柳无瑕一直在走神，完全没有意识到家中的变化。听到瑞香如此说，她才反应过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门口一阵风似地闪进一个人影。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御医去！”杜霜霜说着就要退出去，刚走了一步就被柳无瑕叫住。
“没事，不用请。”
“真没事？你可别嘴硬硬撑着。”杜霜霜顿了步子折回头，三两下就窜到了榻边，歪头瞧着她，“你脸色不大好，要不……”
“我真没事，就是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做了个梦，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柳无瑕示意她坐下，“陪我说说话吧，不然我可能一直都醒不了。”
“我也像做了个梦。”杜霜霜轻轻点头附和道，“我怎么也没想到，眨眼间你成了公主了。方才我问了阿爹，陛下会不会顾及你而开恩，先把三哥送燕安府大狱里放出来，结果被阿爹骂了一顿。这有什么啊，你是陛下的女儿，那三哥就是陛下的女婿，都是一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该网开一面啊……”
听着杜霜霜碎碎念，柳无瑕默默叹了口气：“越是一家人，越要在这个时候摆明立场，不能让人抓住任何把柄，以为苍庚被陛下偏袒，法外开恩才脱的罪。阿爹说得对，你不要再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杜霜霜似乎有些不服气，微微撅着嘴：“你们说得都有理，就我一个不懂事。唉，罢了罢了，我不求陛下立刻放人，但照着目前的态势，三哥的脑袋暂时应该安稳了吧？陛下应该不会和之前似的，动不动就要拿他和你的脑袋泄愤了，对不对？”
“嗯，应该不会。”柳无瑕点点头，“陛下答应我了，会和我们一起耐心等着案情大白的那一日。”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这话，杜霜霜忍不住心中喜悦，猛地一拍大腿，“陛下到底还是个明白人，有这话我就放心了！”
说罢，她刻意顿了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爹方才说，你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让我多陪陪你。方才入宫之后，你和陛下相认时是不是抱头痛哭来着？虽说我对那些旧事不是很清楚，但我明白，你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柳先生澄清真相时我也听到一些，你……怎么说呢，我不太会安慰人，总之你要想开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正结果是皆大欢喜的，这就够了。”
“我知道。”柳无瑕默默点头，看着杜霜霜眼中流露出的真真切切的关心，她忽而觉到一阵暖意，“其实，我与陛下相认的时候没怎么哭。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真的，我整个人浑浑噩噩，只是觉得恍惚。我本来也以为，见到他之后我可能会掉眼泪、会生气、会恨他，可真见了面，我完全就忘记了那些怨念。他好像能看得到我在想什么，能猜得到我心中的每一个疑问，并且能周全地替我想好所有退路，让我心里再没有一丝别扭。以前我也听苍庚他们提过他，在他们口中，陛下是个城府极深又阴晴不定的厉害角色，但其实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说，他和我想象的正好完全相反。那感觉很奇妙，我说不上来，可能确如常人所言那般，血浓于水，我一看见他，就有种莫名的亲切，这种亲切会令我放下心防，放下抵触。”
“是吗？”杜霜霜眨了眨眼睛，像是大开了眼界一般，“陛下是这样的人？我每次听阿爹他们提到陛下，都和老鼠见了猫似的，我也以为陛下肯定不好惹，没想到他这么体贴。当然了，也可能只是对你体贴罢了，毕竟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失散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再见面，他心里肯定乐开花了，自然什么都替你考虑周全。不过说真的，我是没想到他能那么轻易地就饶了柳先生，本来还以为你和阿爹定然是要费尽心思替柳先生好话说遍，才能让陛下放弃那些恩怨。这么想的话，陛下果然就是陛下，心胸气度真是没话说。我听人说，江湖儿女才会一笑泯恩仇，如今看来，陛下身上的这份豁达也是够令人敬佩的。”
“是啊，我也没想到。”回忆起方才赵弘?和自己说话的神色、语气，柳无瑕这才渐渐有了些真实感，随之而来的汹涌情绪竟比父女相认时剧烈了许多，“他甚至都没等我开口求情，就已经释然了。”
说罢，不知为何，柳无瑕只觉心口一阵嗡嗡震动，蓬勃而激动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竟化作汩汩眼泪涌出了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委屈，说是委屈，也不尽然。震惊、后怕、委屈、喜悦，甚至还有一丝丝伤感，总之种种情绪交错在一起，此起彼伏，让她瞬间失了控。
面对杜霜霜，她觉得很是丢人，忙用手捂住了脸面。好在杜霜霜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只是默默示意瑞香赶紧递了巾帕过来。
过了许久，柳无瑕的眼泪才止了住，然而眼圈、鼻头早已通红一片。
“你也是个神人。”杜霜霜衷心替她高兴，忍不住一阵心疼，然而心疼过后却又暗暗好笑，“方才入宫与陛下相认时你不哭，眼下回来了你倒哭得这么惨。你这叫什么？后知后觉吗？要我说，你在宫中就该嚎啕大哭的，最好连滚带爬那种，让陛下彻底心软、心疼，这样的话，估计你说什么他都会听，那我三哥眼下也不必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受苦了。”
知她是有意调侃自己，柳无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容里还洇着些泪痕：“我又不是你，撒泼打滚什么的，我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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