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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稳稳地伏在杜苍庚肩头，柳无瑕由衷地踏实。久违的安心，化作一团暖意，浸润着刚刚经历过一场大乱的疲惫身躯。
“我也有件事要和你道歉。”柳无瑕缓缓坐直了身子，诚恳中难掩一丝羞赧，“我已经弄清楚了，当初越王要硬塞给你的女子不是流珠，而是红绡，是我错怪你、也错怪流珠了。”
乍一听她提到流珠，杜苍庚明显愣了一下。
“是……萧琴娘和你说的？”
“嗯。”柳无瑕难为情地点了点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看出她的小心翼翼，杜苍庚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抚着她的鬓发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答应过你，等时机成熟，我会将真相和盘托出。”
“那……眼下时机成熟了吗？”
关于流珠，尽管夫妻二人之前一直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但其实彼此心里都留着一个未能解开的结。柳无瑕不提，是因为她选择了相信杜苍庚，但对于事实，她始终一无所知。
她着急地想要探听真相，却又担心自己这个样子会让杜苍庚误会，以为自己仍旧对他无法抱以足够的信任，于是乎，那浅浅试探的言语间不经意流露出了丝丝忐忑。
杜苍庚当然能够看出她在想什么，轻轻抚着她的肩头，问了一个听起来毫无相关的问题。
“你见过陛下了？”
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此事，而柳无瑕也正准备和他说一说心中的困惑，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对他感觉如何？”
“感觉？”
“嗯，我的意思是……”杜苍庚顿了顿，斟酌着如何将这话说得委婉一些，“以前因为我，你对他抱怨不少。可如今不同了，他是你的父亲，换个身份，感受也会不同，不是吗？”
柳无瑕大约理解了他的意思，仔细回想了一下，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真的，对于这件事，我到现在都觉得像一场梦，偶尔想起来，甚至想掐自己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处处替我着想，生怕我受一丁点委屈，可是……”柳无瑕欲言又止，默默盯着杜苍庚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不论他表现得如何和善，我对他还是有种莫名的畏惧。这不是说我对他没有亲近感、没有好感，他是我的生父，血浓于水，不管之前对他有多少不满，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怨念全都化为乌有……明明知道他不会对我不利，可我就是惧他，然而你若问起来，我却不知到底惧他什么……霜霜曾经问过我，问我为何与他重逢时没有抱头痛哭，后来我也仔细想过，除了因为过于震惊让我手足无措之外，这份难言的畏惧也是让我无法对他完全敞开心胸的症结所在。我想不出原因，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彼此之间还很陌生，骨子里还是会有提防的吧……”
说到这里，柳无瑕猛地抓住了杜苍庚的手，面上明显露出几分焦急：“这些话我从没和任何人提起，我怕我说了，别人会觉得是我矫情……”
“不是你矫情。”杜苍庚反手握住她，轻轻按在自己胸前，“不止你一人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儿子，也会毫无缘由地畏惧他。你可以认为这是他作为人君的威严，但事实上，陛下这个人……骨子里总透着些凉薄……”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柳无瑕心头一动：“你是说谁怕他？太子？还是越王？”
“太子和越王都怕他。”说罢，杜苍庚起身走到门口处，朝外张望一番，待确认院中无人，这才掩上门退了回来，“阿碧，事到如今，你已是陛下的女儿，身份与以前大不相同。你的生母是淑贵妃，曾经我同你说过她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察觉到他的语气比之前沉重了几分，柳无瑕忙点头道，“你是担心有人会借我的身世兴风作浪吗？还是担心我会因此而记恨洛安昭？其实这些你都不用怕的，之前我们误将璧儿当做公主的时候，你和我解释过许多。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个时候，我是个局外人，早就站在旁观者的位子将整件旧事看了个清楚透彻。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如今我虽变作了局中人，但因为早有准备，心里却仍旧亮如明镜，我不会听任旁人挑唆，更不会因此而对洛安昭生出任何仇怨。”
“我当然相信你的气量，在这件事上，我从没担心过。”杜苍庚微微颔首，再度启齿之前，他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复又抬眸，“阿碧，你是公主，这是远超我意料之外的事，我的震惊并不比你少。我为你高兴，庆幸你能穿破那个谎言，与生父团圆，这是老天对你的怜惜。尽管我了解你的脾气，但你毕竟是公主，以后，你的一言一行、我的一言一行，都将在朝中变得越发引人注目，所以，有些事我不能再瞒你了。”
他语带迟疑，默默将柳无瑕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其实，那个流珠是太子的人。”
“太子？！”柳无瑕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尽管脑中骤然空白一片，但理智很快就抽回了神，并迅速看透了这简简单单一句话背后的深意，“这么说……你和太子早就……你、你早就投靠太子了？”
“嗯。”话已说开，杜苍庚不再如之前那样犹豫，回答的语气果断了许多，“说是投靠，也不准确。应该说，我和他算是投缘、投脾气，互相对彼此都很欣赏。”
“可是……”柳无瑕本想问他何以偷偷摸摸，话未出口，心里就有了答案，“你们彼此欣赏，却不敢拿到明面上来，甚至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不熟、装交恶，都是因为顾忌陛下的感受，对吗？”
杜苍庚不置可否，沉默片刻无奈地笑着摇头：“这些事在外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是我们顾虑太多、多此一举，但事实上，陛下一直提防着太子、试探着太子，倘若我们露出一丁点马脚，只怕都会给太子带来灭顶之灾。这不是危言耸听，陛下本就多疑，又有越王从旁作梗，我们不得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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