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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昭微微挑起嘴角，却看不出任何笑意。明白他是在试探自己，杜苍庚点点头，神色也变得郑重了许多。
“我想让他信任我，在此之前，我同样也要信任他，君臣两不疑，这样才能一路扶持下去。”
“君臣两不疑。”洛安昭喃喃重复着这五个字，眸色渐渐暗了下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不过，太子这个人确实比陛下要柔和许多，或许这和他的经历有关。他从小被陛下保护得很好，没受过多少苦，不像陛下……从无人问津的角落爬到今日的位子，没人知道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是啊，陛下是淬过火的人……付出了许多，也舍弃了许多。”话说一半，杜苍庚缓缓抽了一口气，试探着看向洛安昭，“他其实很在乎你，否则也不会十年如一日地让阿爹去照顾你们叔侄二人。你恨他，我能理解，可就像阿碧所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该放下的仇和怨也该放下了，背负了太多，你还怎么能走得远？何况，太傅应该也是希望你能重新回到朝堂，延续洛氏的荣耀的。尽管他从没劝过你、更没逼过你，但你仔细想想，若太傅真的不想让你回来，为何会选择留在天清寺？他大可以带你远走高飞，让谁都找不到，彻底过着隐姓埋名的悠闲日子。他不走，是因为他知道，你注定要扛起洛氏的门楣。男儿报国，或在庙堂、或在疆场，安昭，难道你真的甘心就让洛氏这么沉寂下去？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如今的禁军里，一旦有人提起令尊的威名，大家仍旧崇敬万分。我说过，洛太尉死得其所，抛开他与陛下的恩怨，他是为国捐躯的英雄，他战死在疆场上，直到死，他都怀抱着对大殷的热血忠心，你是他的儿子，你不能让他失望啊。”
一语既毕，洛安昭许久没有回应。该说的已经说尽，杜苍庚不好再劝，便只能耐着性子等他开口。
“你说的这些，我会认真考虑。”洛安昭终于开了口，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些，尽管他不停点头，但明显还是不想继续讨论此事，很快便岔开了话题，“对了，你和太子的事是否要告诉杜叔？他可是一直被你蒙在鼓里呢。以后家里多了位公主，凡事定然又要复杂几分，依我看，还是不要瞒他了。”
“我正要去找他，向他坦白，这不是半路遇上你了吗？”看出他的心思，杜苍庚适可而止地笑了笑，刚想继续说下去，就听他不好意思地抽了一下鼻子。
“其实，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
“萧琴娘和你的事……我本不想告诉阿碧，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件事不能瞒她。眼下，这事被写在了萧琴娘的口供上，只怕很快就要传得沸沸扬扬，你一直看重家门清誉，如此一来，我……”
“原来是这个啊。”杜苍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苦笑着哼了一声，“你做得没错，若不是你帮我将事情挑明，只怕阿碧和阿爹他们也想不出这么一出妙计，那我可能还得继续在燕安府那黑漆漆的牢狱中待下去。有些事，光靠瞒是没用的，瞒来瞒去，瞒出个祸起萧墙。此事对我而言是个教训，也是个警醒，你不必多想，是我该谢你才对。”
杜苍庚本来还想继续说些感激的话，却见洛安昭默默朝后退了一步，像是准备离开。
杜苍庚最了解他，明白他定然还是对方才自己劝他回朝一事耿耿于怀，便主动停了话头。
洛安昭想走，绝不是因为杜苍庚的劝说记了仇，只是他向来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每每提到，总令人气短。
“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离宫的时候，陛下令我尽快回去，如今这一耽误，只怕他又要火冒三丈了。”
像是自我调侃一般，洛安昭微微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将拜别的话说出口，就听杜苍庚紧追着问道：“陛下留你单独说话了？”
“嗯。”洛安昭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说什么没有？”
尽管杜苍庚尽力隐藏起自己的好奇和担心，但洛安昭还是看了出来，轻轻挥着手示意他宽心。
“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是不是和你很熟，否则为何要为你出头。我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就说是为报答杜叔关照之情才出手相助。”
杜苍庚微怔，随即无奈笑道：“这话他怎么可能会信？”
“信或不信，取决于他的心。”洛安昭倒是无所谓，看上去并不觉得此事有多棘手，“我解释之后，他并未反驳，亦未质疑，只是提醒我不要事事拿我叔父做幌子。依我看，他心里其实早就知晓你我之间的交情，杜叔与我们来往频繁，你又和我年纪相仿，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杜苍庚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听得洛安昭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过来。
“你是说……他其实一直有意想撮合你我认识？”
“谁知道呢？陛下的心太深了，万事皆有可能。”杜苍庚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总之，事到如今，有些东西已经瞒不住了。瞒不住就瞒不住吧，只要陛下不在明面上戳穿，我们就装聋作哑。何况，眼下陛下的心思应该不在我们身上，他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去了结。”
听他如此一说，洛安昭顿时猜出他意中所指，冷冷嗤了一声：“赵元?蠢而不自知，搬石头砸自己脚，属实活该。听说陛下已经传他入宫，朝中很快就要有一番腥风血雨了，多少人正瑟瑟发抖，多少人又正暗自拍手叫好？”
说着，他一手拍在杜苍庚肩头，轻笑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得赶紧回去，免得许久没有消息，叔父会担心。京中的事我帮不了你什么，一切靠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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