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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俯下腰来，伸手在他脸颊上拍了几下，不轻也不重，恰如其分地将他从失神中唤了回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找个青楼女子做帮手，就想陷害禁军的将领？朝中水有多深？你心里真是一本糊涂账啊。如今萧琴娘已死，没有人再会站出来指认你，你也别担心事态还会如何继续恶化。杜若那里，朕必须给他一个说法，这京城你是待不下去了……”
“父皇真是要赶儿臣走吗？儿臣哪里也不去！出了京城，儿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儿臣死也要死在京城里！”赵元?连连摇头，一把抱住赵弘?的腿，直哭得泣涕涟涟，“父皇您不能不要儿臣啊！咱们是父子，您不能为了外人抛弃我啊……”
“你给朕闭嘴吧！”这通亲情牌完全没能打动赵弘?，反激得他再度火冒三丈，“你还有脸提父子？你若有那么一丝丝顾念亲情，怎么会在得知罗璧儿很有可能是公主的时候对她下毒手？！那个人极有可能是你妹妹，你却狠下心用她做诱饵，来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说朕不能为了外人舍弃你，那你呢？为了威逼利诱杜苍庚，让他听命于你，你连亲妹妹的命都豁得出去，你算什么哥哥？你又有什么脸和朕论亲情？！”
字字句句，如刀剑一般，将赵元?那自私冷酷的嘴脸彻底揭露开来。
赵弘?仰天长叹一声，一扯衣角，将赵元?推了开：“有些话，朕本不想说，说出来，你我之间就真的什么情份都没有了。朕给你保留一丝体面，你不要不识好歹，回去收拾收拾，在府中等着吧。”
说罢，赵弘?默默给欢招使了个眼神，欢招心中透彻，赶忙又和颜悦色地上去扶赵元?起身。
“殿下啊，陛下正是因为顾念父子之情，所以已经一早替您设想周全了，给您想了个最好的安排，您就踏踏实实回府去吧，可别再让陛下伤心了。”
赵元?怔怔地盯着欢招看了几眼，像个木头似地一动不动。以为他是被吓住了，欢招刚想再宽慰几句，就听他提着嗓门吼了一声，一把将人撞开，如野牛一般冲到赵弘?腿边，再度攀在了他的腿上。
“父皇，我不走！我想不通，我不走！”
赵弘?挣扎了几下，却始终甩不开他，欢招想要上来帮忙，也被他一脚踹了开。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难道不清楚？你有什么想不通？”
“我想不通！”不知赵元?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直起身子大喝一声，给赵弘?吓了个措手不及，“父皇，凭什么？凭什么您眼里只有大哥？他是您儿子，我也是您儿子！虽然您不肯直说，可我心里明白，说什么为我筹谋，说什么给杜若交代，其实不就是因为我碍着大哥的事、挡了他的路了，所以您就要把我撵出京城去，好给他腾地方？是，我是没大哥聪明，没他那个心眼，会讨好您，就算您嫌弃我笨，嫌我平庸，我也是您儿子。从小到大，不论遇到什么好事，您总是首先想到大哥，何曾想到我？这对我公平吗？您不拿正眼瞧我，我就得想办法让您多看我几眼，后来我就想明白了，除非我闯了祸，否则您是绝对不会舍得将眼光放在我身上。那好，那我就继续折腾啊，我要证明自己！是，我捅了娄子您会生气，可除此以外，我找不到任何别的可以让您关注我的方法，然而您呢？您没有体会到我的苦处，您只觉得我是任性胡闹不成器，还把匡氏女嫁给我、监视我，让我彻底在大哥面前没了立锥之地。父皇！父亲！为什么？这对我不公平！”
赵元?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似乎要把这么多年埋在心底的不平和委屈悉数发泄出来。看着他这般发疯，赵弘?也不说话，脸色却越发难看了。
“殿、殿下……”
欢招试探着想要唤回赵元?的理智，只战战兢兢喊了一声，就被赵弘?以眼神制止。
“让他说，不让他说出来，他该更委屈了。”
无人制止，赵元?便彻底没了顾忌，抱着赵弘?的腿死不撒手，直哭得昏天黑地，到最后，自己也哭得没了力气，这才抽抽噎噎着渐渐安静了下去。
“哭够了？闹够了？”赵弘?默默叹息，俯身将他拉起来，又示意欢招递上一块巾帕给他拭泪，“元?，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朕带你和你哥一起放爆竹吗？在朕的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朕没有偏心。还是那句话，虽然你们是兄弟，但长幼尊卑的秩序不能乱，他是太子，你是亲王，你们二人肩负的责任不同，得到的也不可能相同。作为父亲，朕已经把能给你的、该给你的都给你了，不该你得的，朕不会纵容，否则的话，那才是真正的不公，会引来大乱。说不纵容，朕又怎么可能完全做到铁面无私呢？你折腾、闯祸，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和你认真过。因为朕有切肤之痛，朕小的时候就不受你翁翁喜欢，朕知道被父亲冷落是什么滋味，朕不想让你重蹈朕的覆辙，朕给你的真的已经很多了。你说你觉得自己受了冷落，想要证明自己，其实朕已经给你机会了。朕也不是嫡长子，曾经也忿忿不平，凭什么只因别人比我先出生，就能得到那个储君的位子？你的心情，朕能理解，也可以理解，因为朕当年就是从太子手里把皇位给夺过来的。朕尊重礼制，却也没那么死板，朕也想看看，自己这两个儿子里，到底谁才堪大用，谁能真正扛起宗庙社稷。你监视杜府，朕可以视而不见，你勾结燕安府尹，朕可以装聋作哑，你豢养门客，尽管你哥哥很不高兴，可朕依旧没寻你麻烦，甚至当你险差一步就要夺了你哥哥的储君之位，朕仍旧放你一马，你有没有想过，朕到底为何这么做？朕是在试探你、给你机会，可惜，你失败了，你做的桩桩件件都是稀里糊涂的蠢事。你今日的失败，不是败给你哥哥，也不是败给朕，更不是败给杜苍庚，而是败给了你自己。成王败寇，你的才干、能力远不足以胜任储君之位。是啊，朕承认朕不是个好父亲，可除了父亲，朕是君，为君之道，朕问心无愧。元?，你好好想想，作为儿子、作为皇子，你真的称职吗？或者说，你有哪一样是称职的？”
这一番话可谓句句扎心，直将赵元?最后的尊严和倔强捅得支离破碎。
看着赵元?越发惨淡的脸，赵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起你的王妃，当初朕执意要你娶她，其实是因为朕看出来你们兄弟二人不和，所以想要借着这门亲事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可惜啊，你却只把这门婚事看做朕算计你的手段……罢了、罢了，子不信父、父不信子，这父子之情到了到了，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啊。回去吧，关上府门，等着朕的诏令。你若真还有些骨气，就体体面面地走，别让人看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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