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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原顿了顿,嘲讽地笑了笑:“我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曾经深爱的男人,未曾出现,就宣布了她的婚姻终结。我可以体会她的愤怒和厌恶,甚至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明白父亲那样做,等于让我母亲再次经历人生最无能的阶段,他在报复,而起母亲切实受到了伤害,她当然有权痛恨。但我没办法原谅,她把怨恨发泄在我的身上。”
苏原看着沈乔乔:“在我重新见到父亲之前,在我没有和他和解之前,我也充满了怨恨。”
沈乔乔直觉苏原这话是对她说的,苏原把自己心中最深切的痛苦、最狼狈的记忆,都展现给她看,对她,是抱着和他自己一样的期待的。
沈乔乔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理智上,她当然知道,和过去的伤害和解,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情感上,创伤就在那里,不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就愈合了。
沈乔乔低下头,深深地叹息:“给我点时间。”起码我逐渐有能力,再回忆起被伤害的时候,不会再恨了,但你必须给我时间,让我忘了那些伤害。
苏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扶着沈乔乔的肩膀,正要说什么,沈乔乔的肚子忽然大声地叫了起来,原本萦绕在他们周围的、温暖而忧伤的气氛,瞬间被海风撕成碎片,消失殆尽。
沈乔乔满面通红,苏原有些惊愕,但眼底还有些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好笑:“你没吃晚饭吗?”
说到这个,沈乔乔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向童年小伙伴告状:“我今天只吃了早餐!然后就一直在干活一直在干活!”说到这里,沈乔乔举起双手,她的手纤长秀美,灵活又有力,但现在,展现在苏原面前的,却是红肿破皮的十指,特别是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指尖还有些血丝渗出,对比她白皙柔嫩的手腕皮肤,看起来格外狰狞。
见苏原面露担心,沈乔乔越说越义愤填膺:“你是不知道,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水槽旁边干活!只有进来出去的时候经过两次后厨,我在‘灰蓝’就是个不受欢迎的老鼠!哦不对,是可以被他们奴役、释放恶意的、免费的高级劳动力!我真的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
苏原却没有在意这些,轻轻扣住她的手腕,眉头紧皱,神情严肃:“你的手受伤这么严重,上车之前怎么不跟我说?来的路上经过了起码两家医院,你没注意到吗?”
“我这不是光想着不让你注意到我的手嘛。”沈乔乔理直气壮地反驳,“再说了,我当时哭得跟鬼似的,哪里会顾得上手疼啊!”
自从知道了苏原就是她最喜欢也最担心的童年小伙伴之后,沈乔乔对待苏原的态度立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在苏原心中,小时候的沈乔乔代表着他最艰难、但也最自由的那段童年时光的话,那么在沈乔乔心中,小时候的苏原也代表着她人生中最肆意活泼的时光,即使日后她能直面创伤、甚至有能力轻描淡写地和创伤的记忆说再见,她也不可能再变回那个满山满谷乱窜的好奇宝宝了。
苏原被沈乔乔怼了一句,冷脸已经摆不出来了,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率先站了起来:“走吧,先去医院把你的手处理一下,今晚先在我家休息。好不好?”
如果是之前,沈乔乔可能还会挣扎着要回自己的出租屋,但是既然童年小伙伴已经相认,而且他们现在还互有好感,再加上出租屋里还有个乱打听的女人,沈乔乔都不用多做权衡,就点头答应了。
夜深人静,滨海大道上没什么车流,苏原很快就送沈乔乔去了医院包扎,她的手看起来严重,但实际上连创可贴都不用,涂两天药膏差不多就能恢复了,从进去医院到出来,全程不过半个小时。
从医院出来,沈乔乔和苏原坐在车里,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原笑着感慨了一句:“有些事情,看起来严重,原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好了。”沈乔乔虽然也觉得好笑,但毕竟疼在自己身上,并不想一直进行这个话题,“就算不严重,也还是需要时间去愈合的。”
在沈乔乔的童年创伤中,直面苏原被绑架、而自己无能为力的场景,那是沈乔乔人生第一次遭受创伤,这种创伤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愧疚、惊恐甚至怨恨自我的控制之下,甚至于后来猝不及防转换了学习生活的环境,又在小学遭受了人生第二次严重的创伤,这次创伤直接把怀疑和孤立,刻入了那颗小小的心灵之中,经过十几年的积累,成为了沈乔乔性格的基底。
回到苏原的家中,沈乔乔直接被苏原赶去洗澡,自己则进了厨房,煮了一小碗鸡汤面、又烤了一个巴掌大的酒心布朗尼,等沈乔乔穿着拖地的浴袍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一推门,就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的醇厚温暖又香甜的味道,被热水放松过的神经,彻底软成了一滩水。
苏原蹲下身,帮她把浴袍的下摆给绑起来,见她满脸放松得连路都不会走了,无奈地笑笑,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抱到了餐桌边上,再放下来,自己跟着坐在她身边,单手撑着下巴,笑着问:“要我喂你吗?”
沈乔乔看看桌上摆盘精致的鸡汤面,再看看手边心形的酒心布朗尼,视线最后飘飘忽忽地落在了苏原的脸上:“我们……是在谈恋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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