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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的脚踏上最后一截石阶，这才微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净空师傅好久不见？”
“老衲与怀王殿下，确实已经有十几年没见了。听闻殿下这些年来一直养在太后的身边……”
沈言?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京城之中不觉得多么寒冷，倒是这感业寺门前，竟已经缓缓飘起了细雪。
怀王大步跨进寺中：“本王不是来和住持叙旧的，京城丢了一批兵器辙重。放眼京城，放得下这批东西的地方也就是你感业寺可以，本王便特地带着人过来搜搜，好替住持洗脱冤屈。”
沈言?说着，转身看向了净空大师：“想必住持不会阻止的吧。”
“感业寺乃佛门清净之地，从不会沾染这些凡尘杂事，今日怀王殿下怕是要白爬这么远的山路了。”住持说着，侧过身子比了个请的姿势：“殿下请便。”
他倒是磊落，沈言?来，他便让人随便去搜了。
沈言?倒也不客气，转身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抬手拨开了盛着苦茶的杯盖一抬手臂：“搜！”
军机处的人动作极快，眨眼的功夫便在这寺庙之中消失不见。
数百僧人全都站在院中的角落中由专人看着，倒也全然没有慌乱，只兀自低头念着经。
没过一阵，便见几名将士抬着一口口的大箱子，鱼贯走到内院之中将东西放下，又用佩刀撬开了一只箱子。
“净空住持……”沈言?眯着眼睛，回头看向净空：“此为何，还请住持好好解释解释吧。”
众僧人哗然。
沈言?随手掀开了第二口箱子，里面又是满满的兵器辙重。
他施施然的直起腰来：“原来京城丢的那批辙重，竟真的在感业寺里啊。”
“不可能！最近感业寺山门大闭，已无香客往来，这些东西更不可能是出自于感业寺的！”净空惊异道：“殿下将这些东西抬到我山门之中，是什么意思？”
“这些可是从感业寺里搜出来的，在场之人可全都看到了。”
沈言?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是唇角带着笑：“本王还想问问净空住持，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众僧人不敢直视沈言?的眼睛，只好全都垂下头去。
净空双手合十，青色的骨珠挂在虎口上：“阿弥陀佛，怀王殿下尽可以去查实这批东西的来历，我等佛门清净弟子，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的事情。”
“住持还不明白么？现如今重要的不是谁拿了东西，而是东西在你这儿。”沈言?道：“只要本王将东西运到皇上的面前，就说是从你净空住持这儿搜来的，住持觉得父皇是会信你还是会信我？”
“你……”净空一阵语塞。
事到如今，就算是眼睛再瞎的人也该觉出味来了。
他沈言?何曾是来查案的？他就是来找茬的！
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如今的怀王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的怀王了。
他深得皇上的信任，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真真正正将自己的一切全都攥在自己的手中！
净空的虎口上挂着佛珠，此时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妥协了一句：“殿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沈言?微微抬了抬手让众人全都推开，偌大的佛院之中，他独自坐在主位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苦茶。
苏云锦本不想走，却被白荼硬是拉走了，言称让她躲远些。
稍后若是一言不合出了人命，仔细她害怕。
看这样子，沈言?和净空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说。苏云锦索性假称到后院儿去看桃花，转身便饶过了佛堂，躲到了佛像后。
这个距离，倒是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谈话。
白荼站在沈言?的身边，像是个没有感情的门神。
沈言?抿了一口茶：“我不想问今天的事情，今日感业寺上下数百僧人的性命全都攥在本王的手中，本王也希望住持能够诚实，本王问什么，住持你便答什么。”
“阿弥陀佛，怀王殿下还是不忘当年的旧事啊。”
“住持若是答不好，今天也会是你毕生难忘的一天。”沈言?微笑：“十八年前的事情，我要听你再说一遍。”
苏云锦猛地皱起眉头。
之前她便曾听穆月白说过，十八年前的皇宫之中曾发生了一件大事，自那之后怀王母妃身死，宫中嫔妃都不愿养育怀王，怀王便寄养在太后的膝下了。
但苏云锦却清楚的记得，之前原主和沈言?成婚之后，曾有一次无意闯入了怀王府的祠堂。
祠堂中，贤妃灵位上的卒年是十七年前。
不论是她还是原主，几乎从未听沈言?提起过贤妃，似乎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个生母了。
但听穆月白的意思，这件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以沈言?的性子，既然供着母亲的灵位，便绝不可能将日子给记错了。
再加上方才沈言?的问话……
难道说当初皇宫出世后，怀王生母贤妃又活了一年有余这才死去？
正因如此，沈言?才悄悄地供奉了一个与史册记录的生卒年不附的灵位？
苏云锦心神一动，却又不敢多想，连忙接着听了下去。
“阿弥陀佛，怀王殿下，往事既然已成往事，又何必一直着眼于前尘，不肯向未来看一看呢？”净空开口道：“若殿下今日将这些东西抬上山来，就是为了要老衲一句话，那老衲也不妨告诉殿下，就算是殿下以老衲性命相逼，当年的事也不会更改一个字。”
“史书工笔本王不管，日后自有机会修改，本王就想知道一个真相而已！”
沈言?震怒道：“本王，皇上，甚至母妃自己都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净空大师，这风水轮流转，你也总该张一张嘴了吧。”
佛殿安静，净空一言不发。
沈言?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足有好一阵，这才兀自点了点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
“好，非常好。既然净空大师不愿说，本王也不强求。”
怀王说着，径自走出佛殿：“这感业寺内，定有奸细，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坦白，那本王也就只好杀鸡儆猴了。”
“白荼！”沈言?道。
他们主仆往日里相处虽时常有说有笑，但沈言?一旦动起气来，白荼也是不敢多说一个字的。
他连忙站出来：“殿下。”
“从左开始，每隔一盏茶时间，拉出去砍掉一颗脑袋，砍下来的人头就堆在罗汉像的面前。”沈言?微微歪着头，仿佛自己开口闭口之间说的只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儿，并不是决定一个人的生命。
他淡笑着：“本王倒是想瞧瞧，是这人濒死之前的恐惧狰狞，还是停在外面的罗汉像更加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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