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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锦蓦地惊醒。
窗前的白色瓷瓶中插着一截已经枯败的花枝，是她昨日折回来插在瓶中的。这一夜时间虽说置在水中好生养着，但还是有了衰败的迹象。
苏云锦坐起身来，手指轻轻的捏着眉心缓了一阵。
“姑娘做噩梦了？”璃月将帐纱挂在两侧的兽首铜勾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不发热。”
那梦做得太真实，恍然间似乎又看到了她在大梁的那些时日。
苏云锦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点儿梦魇而已。今儿不是说要出去采买么？我拾掇拾掇咱们早些出发吧。”
璃月闻言，也跟着笑起来：“旁人都说姑娘沉得住气，奴婢看啊，姑娘心里可比公子还急呢。这每天刚一起身便催着我们出去采买，您心里可急着过门儿呢。”
苏云锦也不在乎她的调侃，只是坐在镜前梳妆：“你倒是比以前唠叨了。”
给苏云锦梳好了发髻，璃月便退出房间嘱咐下人备马车去了。趁着这个节骨眼儿，苏云锦和易容后的崔三福互换了身份，一个人溜出了胥家。
燕京城池七进七出，越靠近皇城根儿越是繁华，这一城之大，足比得上大梁的三城。
这些时日在燕京出入，苏云锦又有新记录，倒是将路径记了个大概。
很快，她便找到了羲和公主给她的那个地址。
一条黑黢黢的小巷，往来的人要么脸上有刀疤，要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抬头看一眼她这个不速之客。
就像是猜到了会有人来一般。
苏云锦披着黑色的斗篷，一路向前走到一个很不起眼儿的人家门口，抬手叩了三次。院门被人在里面缓缓的拉开了一条缝儿。
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露着一口大黄牙笑了一下，侧开身子将人让了进来。
“小姑娘，自己来这种地方，就不害怕？”独眼男猥琐的笑着问道。
苏云锦也是一笑：“我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来趟龙潭虎穴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更何况若是我怕，便也不回来了。”
独眼男没说什么，只是弓着腰慢悠悠的带着人走进内院儿。
一群各式各样的男女围着一只破木桌坐着，与外面的那些人没什么两样，只专注擦着自己手上的刀剑，仿佛这世间之事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苏云锦走进来，二话不说将手上的一个人头大的包裹放在桌案上。
发出当啷的一声，想是一包沉甸甸的金银。
独眼男又笑了起来，他抬头看着苏云锦：“小姑娘，这点儿钱可请不起我们啊。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先收钱再办事的。你付不起钱，我们可是要截人票的。”
来之前，苏云锦自然事先了解过这些行业里的黑话。
截人票的意思就是，若是雇主付不起雇佣这些亡命徒的钱，这些人就会杀人害命。
这一票人是这条巷子里最靠谱的亡命徒，就是价钱高，一般人都付不起雇佣这些人的价格。
只不过苏云锦从来都不是一般人。
之前帮着符子秋支起半条街的产业，已经赚足了一笔，再加上羲和背地里帮衬的。她现在手上的钱，也足够这些人护着她平安回大梁了。
苏云锦不紧不慢的走上前去。
一众人一成不变的神情这才动了动，握紧了手上的武器。只见她伸手，缓缓的解开了那个包袱。
里面不是银子，而是一锭锭的金子。
这下子，这群亡命徒的脸色才终于变了变。
“够么？”苏云锦启唇道：“这是一半的价钱，事成之后，还会有这么多。不是银票，而是金锭子。”
做他们这一行的人，最喜欢收的就是现金。
沉甸甸的金子揣在腰包里，才是最实诚的事情。
独眼男拿起一只金锭子放在口中咬了一下，神色终于多了几分满意：“成交，你想杀谁？”
“我不杀人。”苏云锦道：“我要你们送我回大梁。”
独眼男仅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苏云锦，半晌才缓缓开口：“做活人的生意可比做死人的生意难多了，我们可以接，但是要加钱。”
“没问题。”苏云锦将腰间的钱袋子解下来放在桌子上，伸手推了过去：“路上需要的行囊，马车和船只也由你们来安排，这些钱如若不够，我该日会再送来。”
他们这些亡命徒，最喜欢做的便是人傻钱多之人的生意。
这大笔的金子揣在口袋里，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独眼男起身，将苏云锦送出门口：“那我们合作愉快。”
……
“姑娘别怕花钱，公子说记在他的账上就行了。”璃月看着双手空空，什么都没买的苏云锦道：“姑娘这般节俭，日后也定会持家。”
“苏云锦”的指尖缓缓划过那些绫罗绸缎，声音轻轻：“女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么？”
璃月伸手扶着她，看着那些裁好的嫁衣更是兴奋。
她的眼睛里都像是坠着光彩似的：“自然了，姑娘哪有不喜欢嫁衣的？这是一辈子只能穿一次的衣裳，哪个姑娘都想要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的，然后好嫁给如意郎君呢。”
“姑娘命好，嫁给了整个北燕姑娘都想嫁的胥华公子，姑娘婚后的生活也定是富贵无极。”璃月道。
扮成苏云锦的崔三福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之间，却瞧见胥华来了。
他还穿着入宫议政时的朝服，北燕以黑为尊，他身为名门之后，天子朝臣，穿的也是一席黑色的朝服。
往日里他都穿浅色，偶尔瞧见一次他穿深色，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这稳重的黑色倒更衬的他面冠如玉，身量修长。
胥华只看了她一眼，那怪异的感觉便又一次的漫了上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要强烈，实在是没有来由。
胥华只当自己是议政累了，没有放在心上，大步走进铺子里看了一眼她正在挑选的几件红色喜服：“没有喜欢的么？”
“恩。”崔三福缓缓的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些衣服，都不够红不够喜庆。”
店老板吓了一跳，连忙弓下腰不敢直视两位贵人：“贵人可要慎言啊，这正红色可是中宫皇后才能穿的红色，民间成婚都只能用樱红。小店里的衣服遍京城都算是出名的，贵人若不喜欢这几件，小的再去拿别的款式给您瞧瞧？”
胥华看着苏云锦拂过衣料的手指，那指腹上带着薄薄的一层薄茧，以前却是没有的。
他下意识的拉起苏云锦的手：“你这手指？”
“这几天弹琴，磨的有些生茧了，等一会儿去外面的铺子买两块胰子泡一泡，应该很快就能消下去了。”崔三福伸手指着一件儿刚送上来的婚服：“这件，能试么？”
老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连忙点头将人请进去：“自然是能试的！贵人里边请。”
胥华看着苏云锦的背影，沉默了好一阵。
半晌他才转向站在一旁的璃月：“姑娘今天有离开过你们的视线么？”
“没有，姑娘今天一直都在挑选大婚用的东西，我们全程都在陪着。”离月道：“奴婢向进去服侍姑娘更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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