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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华微微沉了沉眉心，等苏云锦给自己擦尽了血迹，便拿了块纱布自己按住伤口。
“对不起。”身前的人突然开口道。
苏云锦低头收拾着东西，双手一直没有停下，但却不是忙碌。她不敢抬头，生怕自己一抬眼便会看到胥华那双对她失望的眸子。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有余，苏云锦早已经适应了这种脱离现代文明的生活。
她说话做事，从来都是讲究一个问心无愧。可唯独面对胥华，她实在是问心有愧。
“为什么要道歉？”胥华看着她：“你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从始至终做错的那个人都是我。若不是我将你强行带来北燕，便不会发生这一切。”
就算是这一路走得艰辛，胥华一身素衣依旧是不染尘埃，带着儒雅和端方。
他声音极缓：“你不用同我道歉的，我知道从始至终都是我痴心妄想。现如今能让你回到你真正相爱的人身边，也算是我对你做的些许补偿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苏云锦抬眼：“沈言?告诉我了，是你给了他令牌放他离开京城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别院里的那个苏云锦不是真正的我？”
胥华似是思索了一阵。
二人相识已久，其实真正见面的次数却并没有很多。只有最近这几个月，他二人才算得上是朝夕相处。
可真正在乎一个人，是真的会在意她的点点滴滴。
就连苏云锦的一个眼神，他都会深深地记在心里。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胥华道：“我眼盲二十几年，对外界的感知很大部分都不是通过眼睛。在崔三福第一次替代你身份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是一直不敢确定。”
苏云锦抿着嘴唇，便听胥华又道：“直到你开始写医书，我便知道你是真的要走了。你合该是沈言?身边的人，就算是我留你再久，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出口，苏云锦却只觉得眼眶发酸。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眶：“那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拆穿我……”
“如若没有这一遭，我可能一直都不会拆穿吧。”胥华道：“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怀疑，但沈言?从看到崔三福的第一眼便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要有怎样的深爱，才会如此确信？从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输了。如果你和他的感情只是单方面的你爱他，那我无论如何都会将你留下来。可若是双向奔赴的爱情……那我与那根棒打鸳鸯的大棒又有什么区别？”
泪水划过面颊，苏云锦将脸埋在掌心之中不敢抬头。
她一辈子都还不起这样的感情的，她为了一己之私与胥华假意成婚，实际上是为了逃离燕京，这已经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了。
现如今为了放二人归梁，他以身犯险亲自送他们前往边境。
这便是在用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她何德何能，将端方公子彻底拉入尘埃之中？这样的情分是她一生一世都偿还不起的。
她和沈言?尚能回到大梁好好生活，可胥华要怎么面对自己效忠的君主，怎么面对自己敬爱的父母？
胥家簪缨世家，清流门楣，却因为她成了整个燕京最大的笑话。
“我对不起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苏云锦摇头：“兄长，你的情分我一辈子都偿还不了，我要怎么办才好啊……”
“好了，别哭。”
胥华依旧温柔。他缓缓的抹掉她眼角的泪水，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没有那么多的对不起，只有是否愿意罢了。只要你过得好，就算是我这些都没有白做。”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我是太子近臣，所作所为自然早就给自己铺好了后路。等到你和沈言?平安归梁，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推到你们两个人的头上。”
胥华道：“太子若有心留我，自然会顺坡而下，给我这个机会。等到皇上崩逝，太子继位，这件事便不会有人再记得了。阿元，我放你走就是希望你以后都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都能快乐的生活，永远不要为了我哭。”
有的情分，是一辈子都偿还不起的。
就算是胥华将她的责任摘的再干净，苏云锦也知道，她欠胥华的不止是一条命那么简单。
“兄长……”
苏云锦刚要开口，却被胥华再一次打断：“就算是太子心有嫌隙，你留给我的那些医书，也足够我研究几十年不止了。对我来说权术从来都是家族的责任，医术才是我想要一直钻研下去的东西。”
“对你来说，大梁是你难离的故土，对我来说北燕亦是如此。”胥华道：“所以说，你便听我的话，安心和沈言?回去吧，以后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
行过雍城之后，前面的路倒是好走了不少。
胥华就是一块好用的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一旦前方有追兵拦路，沈言?便拎着胥华一路闯卡过去。
如是数日竟真的闯到了北燕的边境。
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商船早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二人上船离开了。
胥华站在岸边看着时而飞起的鸥鹭，又看了一眼苍穹之上翱翔的雄鹰，挥了挥手：“是太子殿下的鹰，这只鹰从不离开太子，看来是太子殿下亲自追来了。”
苏云锦皱着眉头：“那你……”
“接下来的事情我自有思量，船已经备好，你二人快走就是。”
胥华将人一道推上货船，亲眼看着纤夫解开了系着大船的铁索，站在柔和的夕阳暮色下挥了挥手：“走吧，别再回来了。”
船行飞快，就算是点了火把的弩箭也未能沾染到大船的一点边沿。
身后的追兵已至，北燕太子皇甫容羽跨坐在高头大马上，神色阴冷的看着船只越行越远。
今日一别，此后二人便是远隔山海，再难相见了。
直至今日，胥华才知道自己和沈言?之间究竟差了什么。
沈言?能为了一个苏云锦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远隔山海而来只为了寻找这一个未必会在的人。
可他明知道苏云锦就在这片大海的彼岸，却没有勇气乘船横渡，没有勇气以故人之姿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一切的一切，其实早在第一眼就已经注定了。
他注定不会是站在苏云锦身边的那个人，就算是没有沈言?，他心中存着那么多的顾虑，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的陪伴这个与世俗从不同流合污的姑娘。
或许今日一别，对二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抉择。
“现在你还觉得，她是那种乖乖留在你身边的女人么？”皇甫容羽看着胥华：“我早说过，偏信于她迟早会毁了你所有的前程！”
胥华看着那轮大船消失在大海的尽头，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转过身来，屈膝拜倒下去：“烦劳太子殿下忧心，罪臣胥华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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