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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跟江起说话!”那女人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了起来,显然此刻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江起仍旧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淡定,许秋满只能去推他的肩膀,无声道:“先套出地点。”
江起平静地看了许秋满一眼,在她的示意下终于开了口:“我是江起。”
“江起!”那女人欣喜若狂:“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你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在……”那女人苦恼地思索,全场人都随着她的沉默而提心吊胆。
主任已经开始报警,学生会的人开始组织学生有序的离开,现场的人越来越少。
眼看时间流走,许秋满再次示意江起。
江起再次重复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在”那女人支支吾吾地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终于说到重点:“我在一座桥上,有好多车,水好深好深啊。”
这晏城就只有一座通车的大桥,那就是常安大桥。
许秋满连忙把这个消息跟出警的梁学友通告一声。
技术部的人把这连接通话转移到了手机上,许秋满跟江起坐上警车一并赶往现场。
梁学友道:“我们的同事已经接到了群众的报案赶往现场了,那人应该就是你们报警说的那个人。不过,许小姐为什么你总是能碰上这些事?”
“你应该这样说,为什么这些事情总是长着腿的找上我这个无辜的热心市民。”许秋满皮笑肉不笑道。
梁学友比起姜飞可有眼力见多了,看到许秋满这个表情立刻就停住了话语。
她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完全是因为这件事关乎江起。如果这女人死了,以后江起的名字就会彻底跟着女人绑在一起,这社会舆论肆虐,江起必定会受到波及。
有些事情找上门来躲都躲不及。
警车开得飞快,很快就抵达了现场,因为这起跳楼事件,现场已经被封锁了,这大桥一共四条车道,如今封了第四条让原本就不通畅的交通更是严峻。
他们一路开着警笛从车龙里挤过去,一路上听到沿路的喇叭声彼此起伏处处透着不耐烦。
“外面下雨。”江起道。
外面果真下着毛毛细雨。
“有伞吗?”许秋满问梁学友。
“有啊。”梁学友从车格子里拿出一把折叠伞,上面还印着“晏城派出所”,典型一行走的广告牌。
许秋满接过雨伞交给江起后自己推门下了车,毛毛细雨刚落在头顶上就被遮盖。
她微抬头去看,看到江起坚硬的下颚线锋利如刀一般,微微出神后才想起要推脱。
“你不用遮我,这伞这么小,我也不怕淋雨。”这么点小雨,她也没这么矫情。
江起却不说话,那伞大面积偏向她的方向,许秋满看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现场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些。
那女人赤脚站在桥梁上,长发被风雨刮到一边,被割开的手腕鲜血直流。
神情恍惚的她在看到江起的那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般。
“江起!”那女人傻笑着看着江起的脸:“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了。”
江起还是一脸淡定地看着眼前这女人,仿佛这女人喊的不是他的名字。
这一刻知道该说江起是淡定还是冷漠。
这人许秋满认得,是她的学生,就在早上的课上还举手问过她问题,名叫晓曼。明明早上还是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女孩,转瞬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一团乌云。
“你先顺着她的话说。”许秋满在一旁跟江起道。
“下来吧。”江起朝她伸出手。
明明是早上,却黑得如同永无尽头的夜,那双白瓷一样的手沾上冷冷的雨水伸向晓曼,仿佛上帝大发慈悲地救赎。
晓曼痴迷地看着那双手,缓慢地伸出自己的手,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圆满结束时,她却在关键时刻把手收了回去。
“不,我不要!”
她的精神状况显然有问题,这种状态不是精神有问题,反而像是兴奋到了极点迷失了自我。
许秋满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神落在她的手臂上,大片淤青下的手臂果真有针孔,再看看她的眼睛,红得滴血一般。
晓曼注射了幻镜。
幻镜是一种淡蓝色的粉末,可以吸食,也可以混合药物注射,一旦沾上幻镜眼睛就会变得通红,混合药物注射的幻镜比普通吸食威力要大,一般到注射这种程度都是因为普通的吸食无法满足需求,一旦走到注射这种地步也意味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即便有幸活得久一点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一样。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接二连三看到这么多被幻镜摧残的人,每一个都让她感到如此可悲。
明明有大好前途却毁于一旦,多么让人唏嘘。
她明白何俊生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摧毁幻镜,因为如今的幻镜已经开始在校园肆虐摧毁的是这座城未来的力量,那些藏在黑暗角落里的势力正茁壮成长,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不可控方向去发展。
这座城一旦沦为幻镜之城将会变成一座废城。
“你过来。”晓曼失去聚焦的双眼忽然锁定在了许秋满身上。
下一秒,江起立即抓住了许秋满的手腕:“别动。”
“你过来!”晓曼看到江起这样护着许秋满几乎要崩溃:“你不过来我就跳下去。”
江起道:“你的目标是我,没必要连累其他人。”
“你护着她?你居然护着她!”晓曼手离开了桥梁上铁线,双手抓上自己的头发:“江起,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表白是因为她吗?我喜欢你这么久了,你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一下,我究竟哪里不如这个女人!我很爱你啊!我真的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晓曼忽然仰头大笑,爱意变为恨意:“我恨你,是你杀了我!你是一个杀人凶手!我要报警抓了你!”
她的话没有逻辑,情绪变化得极快,从爱到恨都是一秒钟的转变。更重要的是她此刻没有半点掩护,手腕上还流着血,极有可能会跳下去。
在所有人都拿精神不稳定的晓曼没办法时,许秋满出声:“我过去!”
江起用力的握着许秋满的手,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力道比她一个女人要大。
“你想背上一条人命吗?!放手!”
“我不在乎!”这是江起第一次露出平日里的情绪以外的东西。
他发丝被雨水沾湿,漆黑的瞳孔染上情绪变得有力。
那是一种牵制的力道。
“你还小,你现在不后悔,你往后会后悔的,听我的,我是你们老师,我会解决好这件事。”许秋满用力地把江起的手拉了下去,在他还要抓住她之前她迅速往前走去。
“我过来了。”
晓曼却说:“你上来。”
许秋满非常庆幸自己学了游泳,估摸了一下从这里跳下去自己能存活的可能性有多大后,把高跟鞋脱了站了上去。
那桥梁的宽度就跟平衡木的宽度差不多,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翼翼。
许秋满踏上去的那一刻,有一丝后悔涌上心头,心想自己今天穿得这么好看,着实不该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合中出现。
“你过来。”晓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意,步步引诱。
我过你大爷,有种你过来啊!许秋满在心中咆哮着,忽然想去了佛说的一句话,佛渡众生,她这次勉强当了一回佛洗清一下自己的孽缘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朝她迈了过去。
“你看,有好多人,海里有好多金子,你看到了吗?”她疯疯癫癫道,眼神里满满都是憧憬,仿佛她看的不是那汹涌的河水是那至美的天堂。
完了,她出现幻境了。
江起已经在这里了,可她好像还在等着些什么,缥缈的眼神跟幽灵一样在人群中飘来飘去。
“有话,我们先过去说好吗?”许秋满抓住铁丝朝她伸出手。
“不行!”晓曼开始哭:“你陪我站着好不好?我好怕,这雨下得好大,砸在我的身上好疼好疼!”
这雨?
她为什么对这雨这么敏感?对,好像吸食幻镜的人都特别怕冷,平常里很轻微的感受都会被无限放大。
许秋满仔细回想当时学过的心理知识,放缓了呼吸:“那你乖,我给你打伞好不好?打伞就不疼了。”
果真,晓曼的情绪定了定些,眼神锁定在许秋满的身上。
“晓曼!”一个妇人冲破人群跑了过来,精致的脸庞被雨水冲刷着,脸上挂着的分不清是雨水,她皱着脸,一条条皱纹跟水里的波纹一样显露出来,她伸出手喊:“晓曼,你别做傻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妈妈该怎么活啊!”
明明穿得挺干净,就连头发都是精心养护过的,看起来就跟富人一样,可她的手却是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不少伤痕,短小的手指甲里被一种常年累积的污渍染得又黄又黑。
“妈妈,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我不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我也不想的,你别怪我好不好?”晓曼思绪显然不在状态,虽跟人交流着但很快就会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晓曼!你这是怎么了!”晓曼母亲跪地嚎啕大哭:“你这是怎么了!”
“妈!我好痛苦,我好想他,好想好想,感觉我浑身上下都跟被蚂蚁咬着一样,那蚂蚁啃着我的肉咬着我的骨头,我真的好疼好疼,我好想他啊!”她绝望地呐喊着,那悲苦的声音如同濒临死亡的孤鹰最后一声嘶吼。
“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晓曼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我好冷,好疼。”
“把手给我,我手很暖,握着我的手你就不冷了。”许秋满把自己的手套脱了下来,努力朝晓曼伸手:“乖,过来。”
“不!你别碰我,你们都是坏人!这世界上都是坏人!”晓曼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吓得全场人惊呼了一下:“江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瞬间,所有矛头都指向江起。
江起笔直地站在原地,仰首挺胸,任何人来看他都像是一个正义的使者,许秋满当然也以为如此,直到她现在站在晓曼的角度隔着雨幕,对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她毫无准备地被那冷漠刺痛。
她从晓曼的角度上去看才看出江起究竟像是什么。
他是来自地狱深渊的魔鬼。
雨冷不及他眼中的万分之一!
“你究竟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晓曼的妈妈扑到江起的身上,恨不得要咬碎他:“说啊!你说啊!”
江起也不解释,那双眼始终在许秋满的身上,他朝许秋满伸出手:“下来。”
就这时,许秋满趁着晓曼所有注意力都在江起的身上,用力把她往前一推,谁料沾水的桥梁太滑,许秋满把人推下去的同时自己脚下悬空往下坠落。
在掉下水面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奋不顾身而来。
“扑通!”许秋满被汹涌的河水包围,沾水的礼服重如铅铁,她拼命地往上游身上的礼服却拉着她往下坠,她渐渐氧气不足嘴里不断吐出气泡。
在她思绪快要不清时,那少年朝她而来坚定地拉住她的手。
——死亡画面闪现而过。
被死亡画面冲击到的许秋满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是在医院,醒来以后,顾淮安就在一旁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盯着她。
往日许秋满都会被顾淮安这样的目光盯得发毛,因为天不怕地不怕她是真的怕顾淮安。
可现在,许秋满只想拥抱他,紧紧地拥抱他。
顾淮安被突如其来的用力拥抱弄得有点抓不着头脑,以为她这是在水中被吓到了,所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许秋满紧紧地抱着他,眼泪无声滑落,她害怕失去顾淮安,真的太害怕了。
在江起的死亡画面里,有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只露出一个背影,那男人身上流出来的鲜血能在地上晕染成一片。
这男人即便是化成灰她都认得,因为,这是她的顾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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