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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嬷嬷,二小姐没气了,奴婢……害怕……”
碧翠是后院的粗使婢子,原本就未将这不受宠的主子放在眼里,如今让她去抬一具‘死尸’,更是不会愿意。
“怕什么怕!你可别忘了,二小姐是在你当职的后院出的事,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杜嬷嬷没好气的喝斥,不由的暗暗感叹,二小姐虽出身富贵,却时运不济。
自从她出生以后,大少爷便因一场病患,变的痴傻寡言,主子遍请名医虽不再痴傻,心智却停留在了六岁。
从此坊间盛传,二小姐乃是煞星转世,命格冲撞了大少爷。
老爷夫人也因此迁怒于她,多年来对她不闻不落,如今生死不明之际,就连一个粗婢也对她如此嫌弃。
碧翠闻言,只得硬着头皮将孟锦澜抬起,向澜瑟阁方向走去。
若说刚才的昏迷是孟锦澜佯装,此时整个人放松下来,她却真真的昏沉起来,随着二人抬动颠簸,孟锦澜终于体力不支,厥了过去……
孟锦澜似乎做了一场梦,梦中,她诈死脱逃,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被人追杀,误入敌营,而后遇害香魂尽散……
突然梦醒,再次跌入冰湖,识清宋乐瑶的真面目,略施小计引她入套……
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孟锦澜分不清孰真孰假,直到掌心传来浓浓的暖意,方才施施然的睁开双眼,无力的抬眸望去。
床榻旁一位样貌俊逸,身着锦蓝绒衫,年约十八九岁的男子,紧握着孟锦澜冰冷的小手,微红的眼眶里盛满惊恐。
虽然他已成年,但神情举动却与稚子无异,此人正是孟府嫡长子孟柏崎。
“大哥……”孟锦澜轻唤一声,眼眶顿时红了。
大哥自幼患病心智不熟,却是孟府唯一与自己亲近之人。
宋乐瑶欺负自己时,痴傻的兄长,总是尽全力相护。
虽然父母对自己很是冷淡,他却总是暗地里将好吃好玩之物与自己分享。
若说孟府内,孟锦澜还有何牵挂,那便是这位嫡亲的兄长了。
想前世,惊闻兄长遇难,孟锦澜痛心疾首,如万刺锥心……
兄长如冰玉一般,纯粹通透与世无争之人,竟然也难逃奸人毒手,怎不让她悲愤欲绝……
孟柏崎见孟锦澜醒来,脸上顿时扬起一抹纯真的笑容,虽未开口说话,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孟锦澜强撑着坐起,伸手轻拭着大哥脸颊上的珠泪,触手温热,感觉如此真实,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大哥还活着……
悲喜之余,孟锦澜再也忍不住,扑入大哥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孟柏崎急了,一面笨手笨脚的轻拍着妹子的后背,一面轻声安慰着。
听闻兄长的宽慰声,孟锦澜越发伤心,她好害怕,好害怕前世的一切成真,害怕自己失去这唯一亲厚之人……
手脚无措的孟柏崎见妹妹痛哭不止,一想到自己刚进房里时,妹妹那惨白冰凉的脸庞,当即也悲从中来,搂着妹妹放声大哭起来……
房内兄妹二人哭声绕梁,惊的房外伺候的婢子春兰探首张望,虽满面忧色,却不敢冒然入内。
“你不进去伺候,在此处愣着作甚?”
身后传来妇人的声音,惊的春兰立即鞠身施礼。
“奴婢参见公主……”春兰刚唤出口,却被妇人沉声打断了言语,
“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唤夫人即可!”此人正是孟锦澜亲母雅辰公主。
“是,奴婢知错。”春兰脸颊微红,神情很是不安,抬眸迎上主子审视的目光,立即继续言道,
“夫人……大少爷把奴婢给撵了出来,奴婢不敢近身……”
雅辰公主身着烟色锦罗软绒长褂,发髻高挽一枚点翠青玉簪斜插入发,滴泪珠坠随着身型走动,泽光微闪。
近四旬的年纪却保养的极好,眼角偶有鱼纹,仍旧难掩年轻时的绝色姿容。
只是如深潭的眼眸里满盛沧桑,使得飞入发髻的俏眉也失了当有的神采。
“唉……这孩子……”提起儿子,雅辰神色黯淡,无奈的叹了一声,痴儿愚钝,言行皆异于常人,将婢子驱促出房并不奇怪。
雅辰回头,接过身后杜嬷嬷手中的药碗,轻声言道,“你去开门。”
杜嬷嬷微一颌首,鞠身上前推开房门,退到了门侧。
房内,雅辰望着相拥而泣的一双儿女,眼眶潮意顿起。
女儿发丝水渍尚在,一想到刚才她险些失了性命,心口似被针扎了一般,这些年来虽视她如无物,可一旦真的失了,仍旧会难掩心痛。
“澜儿……”雅辰轻唤一声,喉间便似堵了棉团一般哽住了。
“母亲……”孟锦澜止住了哭泣,望着手端药碗康健如常的母亲,顿时激动的失了言语,只愣愣的望着母亲……
真好,母亲安好,兄长无碍,一切都还来得及……
“快喝药,大夫已经替你看过了,并无大碍。”
雅辰极少与孟锦澜如此亲近,略微不自在的避开她炽热的目光,递上了药碗,“乐瑶犯下如此大错,是母亲失职,对你少了看顾,才使得她越发的任性妄为了,是母亲的错……”
“母亲不必自责,此事不怨您……”
母亲难得如此温柔,孟锦澜鼻尖顿时泛酸,连忙接过药碗,轻抿一口,虽满口苦涩,却心如蜜饴,大口大口的饮了下去。
“母亲,宋乐瑶推妹妹下水,你定要替她作主才是。”
孟柏崎抹了一把腮边的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对雅辰言道,“平日里,她便时常欺负妹妹,抢夺妹妹的物件,前日府里分发给澜瑟阁的份例,也被她夺去了大半……”
“竟有如此事情?”雅辰惊讶的望着儿子,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这还有假?当时崎儿也在场,亲眼看见她命人??了春兰一巴掌,将刚分发下来的兔绒披风给夺了去,说是喜欢那披风的颜色……”
向来少言寡语的儿子一口气说了一大通,雅辰又惊又喜,同时心里更是升起愧意。
府里日前分发份例,宋乐瑶居住的瑶梦阁分发的是狐狸毛披风,而澜瑟阁分发的却是兔绒,两者价值相差甚远,不想宋乐瑶竟然还不知足,上门将那兔绒披风也给夺了去……
“妹妹说,宋乐瑶如此行径,想是您与父亲默许了,便由着她去了……”孟柏崎见母亲并未开言,不满的继续言道。
“母亲,你与父亲当真默许了宋乐瑶如此欺负妹妹?”
“自然不是。”
雅辰望着纤弱单薄的孟锦澜,苍白的小脸上,幽黑的大眼深陷其间,已近及笈之龄,身子却如此孱弱,若这些年衣食得当,定会出落的花容月色。
思绪间,雅辰心里越发愧疚,忍不住轻拉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暖声言道。
“澜儿,这些年都是为母的错。为母不应该偏信坊间谣传,冷落了你……你放心,今日乐瑶犯下大错,为母定会严惩。此时她已经被罚跪在后院冰湖上,为母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回夫人,硕辰公主驾到,此时正在前厅候着。”房门外有下人通传。
雅辰神情微变,孟锦澜身子微震,十指顿时紧握,因太过用力,指节处竟泛起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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