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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妈妈起来说话，可是膳房里的婆子们不听使唤，你尽管说来，我为你作主。”孟锦澜端起描青茶盏浅抿一口，淡声言语。
“托二小姐的福，膳房里的活儿还算顺利。大家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并未乱了章程。”曾氏笑的眉眼弯弯，起身再次福了福身子。
“那曾妈妈前来可是有旁的事情？”孟锦澜放下手中茶盏，目光炯炯的望向曾氏。
“呃……老奴特来回二小姐，吴氏醒了……”曾氏眼神闪烁的言语道。
“她可说出那些银子的出处？”孟锦澜身子微微前倾，凝视曾氏。
“并未。”曾氏笑了笑，仰头迎上孟锦澜的目光，压低声调言道，“二小姐，您有所不知。那吴氏嘴硬的很，咬死不言语。不过老奴却是略知一二的。”
“是吗？说来听听。”孟锦澜眼中浮起淡淡的笑意，懒懒的向后靠了靠。
银盘机灵，立即将一方软枕塞在主子身后，让她极舒服的斜依着，并取来刚装好银炭球的暖手炉递了过去。
“那吴氏与集市的摊贩王老二交情不错，膳房里的各种菜品皆由王老二送来。据老奴所知，她低价采买高价报账，从中赚了不少的银子。还有东市的猪肉贩涂六，也与她混的极熟，同样手段昧了府里不少的银子……”
曾氏滔滔不绝，说的口沫横飞，将吴氏这些年中饱私囊的行径揭了个底朝天。
孟锦澜低头把玩着暖手炉上淡紫色的流苏丝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曾氏一口气说了好一阵子，也并未应声，唇角微勾，扬着不咸不淡的笑意。
曾氏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停了下来。
“可还有旁的？”孟锦澜轻捻丝坠的纤指并未停下，低头轻询，神情不惊，就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旁的……”曾氏暗道，难不成这些罪名还不够？照府里规矩，足够发卖吴氏三次了。
“可还有遗漏之处？”孟锦澜声音轻轻柔柔，似在闲话家常，却又咬字不轻，使得年过四旬的曾氏心里竟有些发毛。
“并无遗漏之处，老奴所知便只有这些了。”
孟锦澜轻笑出声，指尖微一用力，丝坠上的珊瑚珠子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滚到了曾氏脚边。
静寂的寝房响起一阵脆响，曾氏立即鞠身将珠子捡起，小心的捧在掌心呈了上去。
孟锦澜却并未接过，淡声言道，“适才曾妈妈如数家珍似的道出吴氏罪行，想来并非今日才打听到的，既早就知晓，为何知情不报？”
曾氏背心一紧，捧着珊瑚珠的双手不受控制的轻轻一颤，尴尬的抽动老脸挤出一抹笑意，“这……以前膳房吴氏一手遮天，她与梦瑶阁的姑祖奶奶私下也有些交情，老奴那敢多嘴。”
“恐怕不仅如此吧？”孟锦澜目光似刀子一般扫向曾氏脸上，俏唇轻启莺声言道，“膳房人多眼杂，吴氏任职多年，胆敢如此动作，若说无人帮衬我是不信的。”
说话间，微微一顿，目光并未从曾氏脸上移开继续言道，“既有人帮衬，那银子便非她一人所有。明面上由她敛财，私下里暗分赃银。曾妈妈……我说的可对？”
曾氏惊了，眼前的主子虽然年纪极轻，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突然狠戾起来，似乎将自己的心思看了个通透。
“二小姐恕罪，老奴并未帮衬吴氏。只是有一次撞见了她与商贩私语，吴氏为了封住老奴的口，便塞了十两银子。怪老奴当时被银子蒙了心，便替她瞒了下来……”
许是心虚，曾氏扑嗵一声跪下，双手撑地连连叩头，原本捧在掌心的珊瑚珠再次落下，滚到了一旁的月凳脚下。
曾氏忙不迭的跪爬数步，捡起珊瑚珠，上呈在头顶，却再也不敢抬头直视孟锦澜那慑人心魂的眼神。
孟锦澜抿唇一笑，并未说话。
一旁的银盘扬声言道，“既要告密，可见你与吴氏并非一路人，那更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半遮半掩的言语，不仅讨不得喜，反而会惹得小姐不快，曾妈妈你这是何必呢？”
“是，银盘姑娘提醒的是。”
曾氏连连点头，似鼓足勇气一般言道，“膳房里白案的陈婆子与负责蒸炖的高婆子，便是吴氏的帮衬。老奴其实……自打收了吴氏那十两银子以后，也略有帮衬，不过只因拿人手短，老奴是迫于无奈被逼的，还望二小姐饶过老奴这……”
此时的曾氏有些后悔了，原以为前来告吴氏的黑状，坐实了吴氏的罪名，自己膳房管事的位子便坐稳了。
哪知道，自己一把年纪，却不敌眼前这十几岁的小姑娘，硬生生的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起来说话。”孟锦澜靠回了软枕上，轻捂着暖手炉，语气柔和了三分，“水至清则无鱼，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曾妈妈能对我掏心言语，可见心是在我这厢的，我岂会怪你。”
曾氏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却感觉腿肚子似乎钻筋了一般，使不上力气。
“吴氏我自会责罚。从今以后膳房便由你掌管。至于陈、高两位婆子。若你能收为已用，便留下。若她二人依旧向着吴氏，便打发去马厩喂马便是。”
曾氏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疑声询道，“二小姐，您……您不打算追责？”
“不必了。除吴氏以外，其余人的过错，且先挂着。我要的并非赶尽杀绝，而是忠心二字。若你们能够做到，便前事不计。”
曾氏大喜过望，“老奴谢二小姐开恩。二小姐您放心，老奴定不负所望。”
言罢，看了看手心的珊瑚珠，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还未开言，孟锦澜先一步说话了，“这珠子也不值几个银子，你留下把玩便是。”
曾氏笑的脸如烂菊，喜滋滋的将珊瑚珠纳入怀中，这珠子色泽红亮圆润光泽，谁说不值几个银子，若拿去典当，足够寻常百姓一个月的生计了。
“去歇息吧。”坐的久了，孟锦澜蹬下绣鞋，将双腿侧屈上榻，总算舒坦了许多。
曾氏退后两步，刚走到寝房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回身言道，“二小姐，还有一事，也不知是否要紧。”
孟锦澜并未应声，静待下文。
“听说吴氏有一个侄儿在咱们府上的皇庄任差，甚得庄头重用。而且她那侄儿还时常拿银子孝敬吴氏，也不知那银子是否干净。”
曾氏搜肠刮肚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主子要的是忠心，那自己便交出诚意，往后的日子有眼前这位上了风头主子撑腰，还有什么担心的。
孟锦澜颦眉，想不到吴氏竟然还与皇庄的人扯上了关系，她那侄儿时常孝敬于她，难不成有不可告人之事？
“知道了，退下吧。”孟锦澜心思转动，却并未表露出来，冲着曾氏离去的背影朗声对银盘言道，“告诉郭管家，膳房上下的月银均上调二两。”
曾氏遥遥听见，虽未回转谢恩，步伐却越发轻快了。
“二小姐，膳房里的婆子近十位，如此上调月银，一个月岂不是多出二十两的支出？”春兰不解，自家主子初掌家，出手便如此大方，夫人那厢也不知是否会见怪。
“区区二十两银子算得了什么，若换作是你，是愿意冒着被发卖的风险私昧银子，还是愿意正大光明的领取月银？”孟锦澜反问。
“自然是但求心安。”春兰明白了，“二小姐高明。”
银盘去知会郭管家归来，带回了一张贴子。
看过贴子，孟锦澜缓缓合上，无奈的言道，“明日去定国侯府逛逛他新建的园子，你二人随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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