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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锦澜轻手轻脚的进入房内，对卷晴使了个眼神。
卷晴会意，起身微微一福，悄然退了出去。
孟锦澜并未出声惊扰老夫人，蹲在榻旁继续为其按压双腿，力度适中缓急有度。
老夫人眼眸微启向榻旁扫去，满是皱纹的脸颊盛起笑意。
“我正琢磨着，卷晴的手法怎得突然见长，原是你这丫头。”
老夫人拉起孟锦澜的小手，让她在自己身侧坐定，“快坐下说话。”
孟锦澜乖顺的抿唇一笑，“祖母，传澜儿前来，有何示下？”
“如今府上风传一些碎语……”老夫人神情严肃了许多，略微坐正身子。
“你院里的宋乐瑶，与靖海侯府的华公子走的极近，你可知道？”
孟锦澜眉眼低垂，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夫人足不出院，竟然也听到了风声……
“澜儿略有耳闻，只是不知这些个闲话，竟扰了祖母清静……”
“哼！扰了我这老婆子的清静倒是小事，若让孟府摊上麻烦，便是大事了！”提起宋乐瑶，老夫人语气里满是不屑。
“宋乐瑶是何身份！罪臣之女，她也敢痴心妄想配侯门公子，天下间，还有什么好事，是她宋家不敢想的！”
孟锦澜目光清亮的望着老夫人，并未插话。
老夫人不喜宋乐瑶祖孙，早在她二人进府时便看出来了，只是个中究竟有何症结，却一无所知。
“靖海侯爷膝下仅华俊风一子，虽不知为何迟迟未传他世子之位，但那华俊风承袭侯位，却是迟早的事。宋乐瑶岂配！”
老夫人泄愤似的继续言语，“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整日里自不量力，一心只顾着跃上枝头，也不琢磨一下自己是何等门户！”
此言一出，孟锦澜微惊，前倾着身子正欲接话，却被老夫人握住小手，抢了话题。
“对了，你的未婚夫婿寒侯爷，结交甚广。不如托他给宋乐瑶寻一门合适的婚事，早早的将她嫁出府去。姓宋的祖孙二人若久留孟府必成祸害！”
孟锦澜此时满脑子都是刚才老夫人那句‘有其母必有其女’的言语，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了下来。
说了一大通言语，老夫人有些乏了，端起茶盏浅抿一口，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回了软枕上。
“孟府近年多事，切不可再有旁的乱子，惹坊间笑话。”
“祖母放心，澜儿省的。”
孟锦澜起身拎起茶壶，恭敬的续上茶水，小心翼翼的询道，“祖母，澜儿心中有疑，若不道出，如梗在喉。”
“说来听听，是何事让我的澜儿那般不自在？”老夫人情绪平复了许多，笑望着孙女。
“打从宋乐瑶祖孙进府，澜儿便看出，祖母并不待见她二人……”
孟锦澜轻声言语，细心的发现老夫人眉梢微微皱了起来。
“适才您提及宋乐瑶的母亲……不知是何原由？”
“你这孩子，总是这般好奇，多年前的往事了，不提也罢。”老夫人显然并不愿提及前事，语气很是淡泊。
“祖母，您也知晓澜儿好奇心甚重，若全然不知，倒也罢了。可如今听了半截儿话，便没了下文，岂不难受。”
孟锦澜俏唇微嘟，娇憨的轻摇着老夫人手臂，撒起了娇。
这招果然管用，老夫人无奈。
“你呀！都有婚约的人了，还如小孩一般傻气。罢了，你若想听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便与你说道说道。
说来，此事与你父亲有关……”
孟锦澜不语，静听下文。
早年，京中寻常小户古家，与孟家本是出了五服的古亲，换而言知便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
因同在京城，且古老爷子尚在，两家少有走动。宋乐瑶之母古玉珍，便是古家唯一的女儿，与孟敬安自幼相识。
成年后，古玉珍对孟敬安很是倾慕。
孟敬安当年高中榜眼，入朝为官，古家的门户哪里相配。
胡氏不甘曾托人上门提及，被老夫人一口回绝，从此断了念头。
直到孟敬安与雅辰公主成亲，古玉珍万念俱灰远嫁邑都宋家独子。
宋家独子宋子成倒也争气，寒窗苦读，得了些功名，在邑都郡守座下享七品官阶之职。
古玉珍嫁入宋家，不久后诞下了宋乐瑶，仍旧对孟敬安念念不忘。
时常以表妹的身份与之书信往来，虽未逾礼，却让宋之成生出戒备之心。
七年前，邑都水患，皇上下旨筹粮振灾，由在户部任职的孟敬安，负责押送粮米前往邑都。
刚入邑都境内，粮米便被山匪哄抢一空，孟敬安押粮失职，皇上雷霆大怒，将其押回京城严办。
即将量刑之时，古玉珍只身进入京城，为其伸冤，并拿出邑都郡守与山匪勾结夺粮的证据，才使孟敬安免遭牢狱之灾。
而后不久，听闻古玉珍夫妇遭山匪复仇，失了性命……
孟锦澜大惊，想不到个中竟有如此曲折之事。
“祖母，如此说来，宋家的确与父亲有大恩，为何您却不喜宋乐瑶祖孙，难不成仅因为她母亲曾心仪于父亲？”
孟锦澜不解，祖母不应当是如此不通情理之人。
“啐！”不说这话倒还好，一说起来，老夫人怒气顿时涌了上来。
“适才我说的，只是明面儿上的事！”
“此话怎讲？”孟锦澜有些懵了，难不成暗地里还有事？
“老太爷在世时，曾有故交老友是邑都人，那老友与邑都郡守府的师爷私交甚好。事过两年，才有传言道出，勾结山匪之事，乃是宋之成一力促成。”
孟锦澜倒吸了一口凉气，水灵灵的眸子顿时瞪大，满脸不可置信。
“古玉珍与你父亲有书信往来，那宋之成很是介意。并暗中查得，她当年钟意你父亲一事，因此才会借着振粮的机会，陷你父亲于不利，以泄满腹妒恨。”
言及此处，老夫人义愤填膺，“宋家的女人都是祸害，招惹不得！”
孟锦澜惊叹不已，“古玉珍为了父亲，不惜背叛夫家！？她……竟对父亲如此情深……”
“邑都郡守判了流放，其座下之人无一幸免，古玉珍夫妇在流放途中病逝。”
提及两条人命，老夫人却神情冷淡，“古玉珍虽然不顾夫妻之情，大义灭亲，但此事因她而起，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古玉珍用情极深，孟锦澜虽然唏嘘。
但于祖母而言，古玉珍痴恋父亲，嫁作他人妇，仍然旧情难忘，有亏妇德，自然是极为不齿。
“父亲是否知情？”绕了九曲十八弯，孟锦澜总算明白了这桩往事。
“他岂会不知情！当年我得知这一消息，便告诉了他。倒是你那母亲是不知情的。”
孟锦澜无奈摇头，母亲本就心思单纯，父亲若想瞒她，轻易而举。
“一个祸害的女儿，你父亲还待她如珠如宝！难不成乃是冤孽！”老夫人愤恨之余，突口而出。
“祖母！此言何意？”孟锦澜再也坐不住了，声调顿时上扬，轻扯着老夫人袖口，急声询问。
许是自知失言，老夫人尴尬一笑，“无谓的传言罢了，不必当真。”
“传言？还有何种传言？”孟锦澜越发不安了，各种想法袭卷而来。
老夫人却并未回答，双眸紧闭着喃道，“你回去吧，记得让寒侯爷托人给那姓宋的择一门亲事，嫁出去便一了百了了。”
“祖母……”孟锦澜不甘心的轻唤，却换来老夫人均匀的鼾声……
永远无法叫醒装睡的人，孟锦澜心知不会再有下文了，心情忐忑的退了出去。
这一路上，她不知是怎样回到东正院的，脑子里雷声轰轰，若自己想的没错，祖母在怀疑，宋乐瑶的真正身世……
父亲明知当年之事乃宋之成加害，却仍旧瞒着母亲抚养宋乐瑶，并对她视如已出，难不成宋乐瑶本不姓宋……
不可能！可怕的念头在脑子里快速闪过。
孟锦澜摇了摇头，父亲饱读圣贤之书，向来洁身自爱，与母亲更是恩爱有加，岂会有那种不堪的乱事。
孟锦澜努力安慰着自己，脚步却不听使唤的向父亲书房走去。
她虽信任父亲不会那般荒唐，却仍旧想弄个清楚明白，否则心里的结会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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