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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着敲了三次，隔了两分钟又重敲一次，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始终没有见过有人来开门。
“优儿姐，优儿姐你在吗？”何寻昕继续敲门，“姐？优儿姐？我都叫你姐了还不开门？”
何寻昕觉得奇怪，以往也有优儿姐故意躲在门后不开门的例子，那是因为她非要让何寻昕喊她声“姐”才满意，但何寻昕这次喊了不下十次，但就是没见有人来开门。
“奇怪，这种时候优儿姐会去哪呢？”何寻昕转身正要离开，身后把手扭动发出咔嗒的开门声。
一脸疲倦的优儿姐出现在门后面，头发也没梳理，蓬松地顶在脑袋上，像是炸了毛的小猫，还有不少分叉。她穿着是晚上的睡衣，拉链拉到一半，衣服松松地垮下来，露出光洁白皙的右肩来。
顺着衣服的开口和背心的缝隙，甚至还能看到一丝春光乍泄……
何寻昕赶紧收回目光，转过身去：“你这是什么打扮？你不会一觉睡到现在吧？”
“怎么会？我早就醒了！”优儿姐抓抓头发，有些窘迫，没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小昕看到了，不禁有些脸红。
“我敲了十几次门才开，你在屋子里做什么呢？”何寻昕往门缝里瞅着。
“你敲门了？”优儿姐迷茫地抬头，“我没听见啊。”
“你不会是在里面做什么可疑的事吧？”何寻昕打算往里面挤。
“哎哎哎！”优儿姐堵着门缝，不让他进去，“没什么没什么！你先别进来啊，我……我先收拾下再洗把脸，待会再给你开门。”
“不，不用了。”何寻昕退后一步，平静地说。
“怎么了？”
“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待会需要出趟远门，很可能很晚才回来。”
“远门？去哪？”
“老同学家。”
“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明天？反正明天也是双休日，那我走了。”何寻昕转身就走。
优儿姐扒着门板探身追问道：“哎！那为什么跟我说呀？”
“还不是你上次见我没回来就要报警说我失踪吗？所以我跟你报备一下！”何寻昕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逐渐远去。
优儿姐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报备？跟我……报备？这难道是……新婚夫妇那种丈夫要出差跟妻子报备那种情境吗？
优儿姐想着想着，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默默地关上了房门，在屋里靠着门板静静地听着自己轰隆的心跳声。
房间里电脑传出的喧闹声她也听不见了。
何寻昕回家把书包放下后就出发了，现在是晚上六点整，他按照上次出发去乐?厝的路线前进，他今天想了很久，决定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再去一趟乐?厝，看看那个在游戏里的林泱村，现实里的乐?厝，究竟有什么关联。
但他的路线行进到了一半就受到了阻碍，还是原先的公交车站，但前往乐?厝的路线已经被关闭了，公交司机坐在候车厅和乘务员聊着天，吞云吐雾。
何寻昕看到公车站牌上去乐?厝的线路已经被抠掉了，只剩下一片剥落的旧漆皮，显得十分突兀。
他上前问司机：“师傅，去乐?厝吗？”
“乐?厝？”司机连连挥手，不耐烦地说：“没了没了，取消了！”
“那有什么办法能去呢？”何寻昕低声问道。
“你去问外面的摩的吧！”司机夹着香烟的手在空中舞动，烟雾瞬间扩散开来。
何寻昕走到公交总站门外，沿着马路就有一排靠在摩托车上休息的人，穿着像是农民工的模样，懒洋洋地玩着手机，微弱的荧光照着他们沧桑的脸以及未修理的胡茬。
何寻昕仰头看天，天空阴沉沉的，只有月亮没有星星，而夜空下热闹繁华，烧烤摊升腾的蒸汽氤氲不散。
见到有客人上前，摩托车上的小哥翻身坐正，跨坐在车上，扭头看他：“兄弟，去哪啊？”
“去……乐?厝。”
摩的小哥立刻就变了脸色，又躺回去道：“不去不去，大水淹了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你……你可以带我到最近的地方，剩下的路我走过去。”何寻昕坚持道。
摩的小哥沉默了一会儿，“三百。”
“三……三百？这么贵？”何寻昕瞪大了眼睛。
“废话！”摩的小哥抬高了音量，“那附近都没什么人了，载你过去我拉不到返程的客人，空跑一趟油回来，收你三百算实惠的了，别人还不走呢！”
何寻昕摸了摸口袋，只摸出两张大红色的钞票来，“我，我只有两百。”
“两百就两百！”摩的小哥一把抽走他的钱，生怕不给他似的，随后他往前挪了挪身子，给何寻昕留了一个逼仄的宽度，“上来吧！”
何寻昕抓着摩托车侧面的两道护栏，车身在乡间小路上驰骋，冰冷又凌厉的山风从前面吹来，冻得何寻昕直打哆嗦。
“不是我说。”摩的小哥在沉默了一会后开口，“你去那乐?厝做什么？那就是一个破渔村，多少年了里面也就十几个人住着，这大水一淹之后，就更没人了，连村子都没了！”
“我……我只是去看看……”所幸何寻昕的脑子还没被冻僵，“我是地质灾害局的实习生，来现场做个记录。”
“哟！地质灾害局！”摩的小哥不知道听懂没有，只觉得这名号很厉害，“那怎么不派专车送你去啊！”
“我，我只是个实习生，这次观察记录是我自发的行动，和官方指派无关。”
“哎哟哎哟，你别说了。”摩的小哥说，“你这官话说的我头都大了，你说你这么小的学生，就学会这么客套了啊？”
何寻昕沉默不语。
摩的小哥也沉默了，耳边只剩下呼啸的狂风以及摩托车有些不良的引擎声。
车子进入了盘山公路，两侧只有荒山野岭，没有人家，路上连路灯都没有，只有车头射出去雪白的光束一点一点地破开黑暗，像利剑撕开漆黑的幕布前行着。
何寻昕在游戏里也做过威尔科大叔的摩托，和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是带着使命是执行任务的，而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满腔的悲凉。
不知所去，不为所意。
何寻昕看到了熟悉的山洞，三个紧密排列的山洞过后就可以看见大海了，那时就离乐?厝很接近了。
但摩托车却在出第二个山洞后停了下来，摩的小哥摁住了刹车，车子甩尾停在第三个山洞口处，他调整车头用大灯照亮了山洞口处的“禁止通行”标志还有拦路用的横杆。
“看到没？这后面就过不去了，你要自己走。”摩的小哥说道。
“好的。”何寻昕下了车，朝着漆黑的山洞进发。
“喂！”摩的小哥在他身后喊了一句。
何寻昕回过头，他的面庞隐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表情，感觉他身上的气氛很诡异，有些阴森森的。
摩的小哥吞了口唾沫，脊背有些发凉。
但他还是说道：“你今晚还要回市里的吧？”
“是的。”
“那我等你吧，不然这山野路子的，你也没车回去。”摩的小哥说。
“那真是谢谢了。”何寻昕毫无波动地说完，转身就往山洞里走。
摩的小哥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洞里，皱了皱眉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
为什么非要等他呢？这么一个小伙子，大半夜跑到被水淹了的鬼村子来，这未免也太诡异了吧？万一是个幽灵怎么办？
摩的小哥抖着手摸出一根香烟，大口大口地抽着闷烟来。
何寻昕用手机灯光照亮前路，一路走出了山洞外，乐?厝原本的位置就在出山洞后的山脚下，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能将整个村子一目了然。
但他什么都没看到，月光倒是出来了，不见星星。月光洒在无垠的大海上，凉薄的白光被层层波浪打散又重新拼凑起来，节奏就像是呼吸般紧凑。
仿佛这一带原本就是大海一样，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何寻昕心里清楚，在那片海水底下，有他曾经来过一次的村庄，乐?厝，他在这里遇到一个指路的老妪和钓鱼的老头，还有一家门牌名为“望星路29号”的临海小屋。
但这些存在的迹象都被浪头一卷，烟消云散了。
原本围绕着乐?厝的三处环山带成了新大海的悬崖峭壁，这一幕何寻昕在游戏里也见过，被巨型水泡浸没的林泱村和乐?厝此刻的场景几乎完美重叠，唤醒他脑海里的记忆。
的确没错了，林泱村就是乐?厝，他在游戏里失手让大水冲了林泱村，于是现实里的乐?厝也被小型海啸吞没。
这算什么？因果报应吗？何寻昕一阵苦笑。
他下到一处低洼带，可以伸手就触摸到冰冷的海水。
他缓缓地跪倒下来，对着大海的方向，对着曾经的乐?厝，跪倒在地。他慢慢匍匐上身，紧紧贴着大地，行了一个跪拜式的大礼，他在表达自己对这个村子的歉意，尽管这世上不会有人知道此事和他有关。
何寻昕趴在那里许久许久，身体冰凉。他听见大海涌动的声音，浪头在他脚边打碎，溅起冰凉的水沫。
他抬起头，忽然看到一个火红的物体在海面上漂流着。
何寻昕伸手捡了起来，发现是一枚通体浑圆的珠子，看材质像是宝石。
他转过珠子看到正面，呼吸都停滞了。
那是一块火红色的水晶石，表面上带有裂纹状的图案，但这些裂纹是在水晶内部的，从总体图案来看，像是一个碎裂的漩涡。
叮。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已经完成任务目标：林泱村的救赎，获得任务奖励：裂源水晶（红）。”
“谁？！”何寻昕惊得回头四顾，但他的身边只有苍茫的大海，拍打着寂寞的浪花。
他再一低头，水晶石已经消失了，而刚才那个声音，怎么听都像是游戏里的系统声音。
怎么回事？是我出现幻觉了吗？何寻昕摇摇头，脑袋有些发昏。
他肯定是游戏玩太多了，出现两个世界的分离障碍了，也许就像之前的心理医生说的，他可能犯上网瘾了。
何寻昕沉默地转身往回走，走出了山洞之后，发现摩的小哥还在那里等着，脚底下堆了十几根被抽到最短的烟蒂。
“妈的！你总算来了！”摩的小哥把烟头往地上一丢，“我正寻思着抽完这一包直接走人呢！”
何寻昕惨然地笑笑，脸色苍白，身体被海风吹得几乎没有温度。
他重新坐上摩托车往回行驶，一个小时后他见到了灯火灿烂光怪陆离的都市，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这样热闹的都市究竟存不存在。
他看着满天苍茫的夜空，唯独就是没有一颗星星。
又是一个没有星星的晚上啊。何寻昕在心中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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