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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佑烛轻车熟路地站在门口，微微下蹲做了一个起跳的姿势，随后纵身一跃。
就在何寻昕想要阻止他的时候，莫佑烛已经跳了出去。
但他的身影没有下降，而是落在了对面环形的立体车库顶楼处，随着一记漂亮的翻滚之后他站起身，向何寻昕投来期待的目光。
“不不不，这我不行的。”何寻昕摇头表示拒绝，他有恐高症小猪又不是不知道，他光是往脚底下看一眼就头晕目眩，更别说跳到对面去了。
“快点。你不能在这个世界逗留太久。”莫佑烛催促道。
何寻昕脸都皱到了一起，他站在门口的位置，双腿不禁发软打颤，他始终没有这股勇气迈出这一步。
“来吧，我会抓住你的。”莫佑烛站在顶楼边缘，朝着他伸出手来。
何寻昕还是想拒绝，但他看着莫佑烛期待的目光，又有点开不了口。
死就死吧，反正他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何寻昕在心中想道，自己反正是灵体形态了，难道还怕死吗？他鼓足了勇气往前跃了出去，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一下子包裹了他。
莫佑烛抓住了何寻昕无力摆动的手，一股坚实强劲的力道从小猪的手臂上传来，把何寻昕拉了上去。
等何寻昕缓过神来后，莫佑烛又自发地往立体车库的底下走去，何寻昕连喘了几口气又匆匆跟上。
他们沿着环形的车道往下走，一路上经过了各式各样的汽车，不过多数都只剩下了残骸，汽车的外部像是被焚烧过一般成了焦炭，金属面也被烧得漆黑。
何寻昕试着从车窗的位置往内部望进去，发现在车头处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有两具被烧焦了的骸骨。他们的神态安详，没有挣扎的痕迹，他们的身子被牢牢地定死在了座驾上。
何寻昕又经过了几辆轿车，里面的情形都差不多相同，每辆车里都有一两具甚至三四具烧焦的骨骸，看起来像是一家子的人都死在了里面。
如果说是一辆车自焚引火燃烧，烧死了车内的人也说得过去。但没道理这车库里停着的绝多数车都烧起来了，难道这里发生过大型的火灾？
“别看了，他们是自焚死的。”莫佑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自焚？”何寻昕惊愕不已。
“知道末日终将来临，人类无法抗争注定的命运，就选择了尽早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逃脱之后的痛苦。”
“末日……是说人间变成了地狱？可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何寻昕又问道。
“真要说起来倒也很狗血，人们在发展科技的时候发明了有自我思维的人工智能，人工智能在进行自我成长和自我复制之后反过来侵占了人类世界，把人类纷纷赶到了虚拟世界，自己统治着最真实的世界。”
“人工智能侵占世界？听起来像是很遥远的未来才会出现的科幻灾难，什么时候发生的？”何寻昕撇撇嘴。
“你是问，现在？还是灾难发生的最初？”莫佑烛转过头来。
何寻昕一时语塞，在他的观念里，这种灾难应该是发生在未来里，但对于莫佑烛和其他清醒的人来说，这已经是“过去式”了。
“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发生在十七年前。从那之后，人类在人间的生存机会被人工智能剥夺，它们在人类的大脑中施加了长久式的睡眠状态，为了防止他们中途清醒，设计了一个无限接近于人间的‘现实’世界。
“人们的意识在那个被创造出来的‘现实’里存活下来，并被人工智能消去了关于末日的记忆，所以在人类的脑海深处，他们更相信那个美好的充满希望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那你见过吗？那个真实的人间。”何寻昕又问。
莫佑烛顿了顿，摇摇头说：“我生于‘现实’世界，没有见过真正的人间，只有后来在老一辈留下的影像资料里见过，那时候人间已经是地狱了。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场景，是组织特意从影像中复刻出来，加入到游戏世界里的。”
何寻昕恍然地点头：“难怪你对这里的建筑都那么熟悉，原来你也是设计者之一啊。”
“你比我要幸运一点，你从出生开始就被带着逃离了即将被虚假世界笼罩的人间。”
“你是说，刚才短片的婴儿……”
“是你。”莫佑烛说着，“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够成为救世主的缘故，你的体内流动的是活着的血液，不像其他人，他们的心脏几乎都不再跳动了。”
“哦。”何寻昕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莫佑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很多。”
何寻昕苦笑一声，他虽然表面这么说着，可内心却没有那么轻松。
从刚才开始，莫佑烛向他灌输了大量他从未听说过的事情，甚至直接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他现在的大脑处于混沌状态，思绪成了乱麻，根本无法进行更深层的思考。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一上来就说这个世界是假的，凭什么说我从一出生就处于末日后的绝望时代了，凭什么说人工智能已经统治世界了，人类都不过是它们的奴隶而已。
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能这么残酷地揭露这个世界真相呢？就不考虑我其实也是一个想要沉浸在美好里不想面对世界的人吗？
他只是一个不久前还在死刑犯决斗场上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而已，实在抗不住如此沉重的使命啊！
真过分啊……
“这里不过是个被封存下来的历史片段罢了，只是一张老相片而已。”莫佑烛转过身继续走着。
“如果你从地狱里出去之后，你往西边走，去世界的尽头。那里才是最后的关卡，通过那个关卡，你会见到最真实的人间，那才是世界的全貌……”
他忽然停了下来，站住了身子，连嘴里的话也在瞬息截断了。
何寻昕觉得莫名其妙，差点一不留神撞在他的后背上，他刚想发问，就听到莫佑烛喃喃地说了一句：“是么，已经是正午了啊……”
“正午？”何寻昕没明白，但他确实能发觉些什么，周围的气氛似乎变了，连同吹拂的风也变得阴冷起来。
在他们的身后，传来车门被推开的动静，似乎是有人要从驾驶位下车来。
可这里只有被焚毁的车辆和烧焦的骸骨，又哪来的人能下车来？
何寻昕僵硬地扭动脖子，和莫佑烛一同往身后的方向看去，在他们身后最近的一辆轿车上，被烧成薄片的车门被从内部推开了，抖落下一大片焦黑的铁片来。
随后一只乌黑的大腿骨从车内伸出来踩在了地上，那是驾驶位上的骸骨正在缓缓地起身。
他身上的衣物因为高温与橡胶的座椅黏连在一起，他在下车的时候还因为这股黏连感被扯动着踉跄了一下，扯断了几根肋骨。
“这……这这这这这什么啊？！”何寻昕惊讶地大喊，这已经死透了的骸骨怎么还能站起来的？
“别激动，在地狱世界里，有几具能动的骨头架子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莫佑烛的声音倒是显得十分冷静。
“话虽这么说没错……但问题这是几具而已吗？”何寻昕大声质问道。
在他们的身边，几乎所有的汽车都被打开了车门，数百道骸骨从内部钻出来，一时间立体车库内开门的响声连成了一片，像是某种诡异的交响曲。
何寻昕探身到环形车库的中空带仰头看了一眼，上两层的车库里也有骸骨走动的声音。而他又低头看去，下四层的车库也满是骸骨，它们之中有的体型较小四肢健全者，已经开始顺着水泥柱往上攀爬上来。
也就半分钟不到的事情，原本呈现死寂的停车场立马显得热闹了起来。
“嗯……确实有点多。”莫佑烛的脸色也变得铁青起来。
骸骨们晃晃悠悠地朝着何寻昕他们所在的地方漫步过来，步调一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它们似乎是盯上我们了。”何寻昕说。
“当然的，在人间，这些死者都是殉道的先驱者，他们对于后来沉浸在美好幻想里不肯醒来的同胞抱有极深的敌意。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会在地狱里活动，把生者拖死在这里。”
“亏你还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来！”何寻昕忍不住说道，“现在怎么办？”
“问题不大，我能修改。”莫佑烛淡淡地说着。
“修改？”
只见莫佑烛伸出手去，手掌在空中摊平后说道：“修改系统设定，目标选择：不死系骸骨群，重新设定怪物属性：中立野怪属性，生效范围：方圆十里。”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何寻昕的脑海里响起：“系统设定修改完毕，新属性设定即刻起生效。”
何寻昕只觉得有一道无形的领域从他们的脚底下开始疯狂地往外面扩张出去，凡是被领域笼罩着的骸骨们纷纷停下了移动的身躯，像是拔掉了电源的机器，像是失去了控线的傀儡。
时间像是静止了，何寻昕甚至忘记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骸骨们又重新移动了起来，何寻昕刚想说“老兄你这招貌似不起作用啊”但他还没能说出口，就发现那些骸骨们像是失去了目标般，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了起来。
它们似乎看不见何寻昕他们了，即使有几具骸骨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去，都对他们不闻不问，甚至有几具骸骨走着走着撞在了一起，落在地上就散架了。
“这……这怎么回事？”何寻昕发现全停车库的骸骨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般乱转，爬在水泥柱上骨架也突然一松手，直直地摔成了细碎的骨渣。
“虽然不是基础世界，但毕竟还在游戏世界里，所有的怪物仍要依循游戏规则。我只是把它们的属性从‘对生者发动无差别攻击’的设定改成了‘不受攻击时就不会主动攻击他者’。说白了，就是把怪物的危险级改成了中立级。”莫佑烛淡淡地说道。
“还能……这么牛逼？！”何寻昕今日份的惊讶已经到达了极限，他感觉他已经被惊得都无法组织语言了。
“只是要付出点代价的。”莫佑烛补充道，很快就又熟视无睹般地从骸骨堆里走出去。
还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走了。”莫佑烛说。
“好，好……”何寻昕一抬被惊掉的下巴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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